云横进来时带了点冷风,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抬头便看见熟悉的高大身影,语中带了些鼻音:“你回来啦,不会一夜都没睡吧?”
云横在chuáng边多点了两盏灯,屋里瞬间亮堂了许多,又在暖炉中多夹了两块银丝炭。
他没有正面回答,却是先问:“怎么起这么早?”
沈晚夕才想说话,男人身上一阵浓郁的血腥味倏忽冲入鼻尖,引得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唔……”她连忙捂住嘴唇,可胃里那股子难受劲儿还没过去,又忍不住伏在chuáng边连连gān呕。
云横心里骤然一缩,忙走上前轻轻拍着她轻颤的后背,瞧见她原本红润的脸色顷刻刷白,连额头都冒出了细汗,急着问:“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沈晚夕难受地摇摇头,抬眸时泪花在眼眶里打转转,皱着眉道:“你是不是受伤了?身上怎么一股子血腥味。”
云横这才意识到,是地牢待久了身上染了味道。
昨晚抓来的两人虽是铁匠出身,嘴巴却牢得很,若不是其中一个被他用了梳洗之刑,将双臂皮肉刷至露出白骨,另一人也不会因此心防崩溃,道出实情。
地牢中漫了整整一层血水,后来连他的脚底都染了血,直到清晨才差人过来清理。
为此他出来时反复冲洗gān净了手,还换了靴,原以为身上已经没有浓重的血腥味,没想到还是让她闻到了。
沈晚夕忍着腹中恶心,伸手去探他身上有无伤口,被他抬手拦住,轻声道:“我没事,血是别人的。”
说完他沉默了片刻,心想自己这个样子,会不会吓到她了?
抬眼见小姑娘舒了口气,这才拂去那些烦乱的心思。
可小姑娘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又皱了皱眉,云横立即起身给她倒了杯热茶,待她慢慢喝下再将茶杯放回原位,然后道:“我去换身衣服再过来。”
沈晚夕低嗯了一声,又听他道:“我让戚然去请个大夫来给你看看。”
她忙摆摆手道不必了,“我就是嫌弃你身上的味儿,加上没吃早膳才有些反胃,喝了茶就好了,你别大惊小怪。”
沈晚夕心里知道,别说只是胃里难受一下,便是再大一些的毛病,这时候去请大夫也是极其危险的。这种隐蔽的地方,若是因为兴师动众bào露出去,很容易招致灾祸,往大了说便是生死,往小了说,多少人的jīng心筹划布局恐怕就要付之一炬了。
云横默了半晌,还是即刻去隔壁屋子换了衣裳。
戚然在外头等了许久,从来也没见主子大早上的还要认真洗个澡,衣服也特意熏了淡淡的香料,收拾得gān净极了。
换了衣裳后,空气里都似好闻了许多,沈晚夕胃中也舒服一些。
两人用完早膳后,沈二郎还沉睡未起,沈晚夕垂着眼笑了好一会,“二哥真是自不量力,以为自己对上的是小白脸,没想到竟是大魔王。”
云横默了默:“小白脸,大魔王?”
沈晚夕无辜地笑了笑,知道自己的比方不太恰当,可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益州的风水养人,来的这些天云横像比从前白了一些,如若眼里没有那偶尔透出的杀气,说不准也像大哥一样是个温润的公子。
大哥……
她似乎想到什么,猛然一惊!
昨日在芙蓉园的小厢房内说话的男子,声音也是那般温润清朗,还隐隐带着三分摸不透的笑意,那声音,竟是像极了大哥!
她心里一阵慌乱,可屋内那短短的几句话一直在脑海中回响,与进府中第一日在影壁前听到的声音越发贴合。
细想下来,她还是小心翼翼地问了一下:“那日追我的聂辛,是大哥的手下吗?”
云横未答话,只是单手握着茶杯抿了一口,沈晚夕便已经在他眼里读出了答案,心下更为震惊了。
虽然只在府中见过一面,可在她印象中那是个连微笑都宛若chūn风般的人,怎会心狠至此?那日他应当不知道外面偷听的是她,是弟弟的妻子,如若知道,还会派人来要了她的命吗?
心中微微一颤,她又忍不住问:“他们说的那个你一直在找的人,怎么样了?”
云横缓缓摇了摇头,“死了。”语气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只是眸光冷得让人害怕。
他冷冷盯着杯沿,她也不敢再多问,无论那人是云横的仇人还是兄弟,她只知道那是云横很想见到的人,是对他极重要极关键的人。
而那个人,却被大哥的人害死了。
云横与大哥之间,竟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她不由得想到了州侯世子之争。
大哥虽是庶子,却也曾是马上扬名的将帅之才,这要放在云境其他州郡,那也是天之骄子般的人物,即便是失去了双腿,他亦有运筹帷幄之才,可这时候横空出世了一个惊才绝艳的弟弟,一杆方天画戟足有裂天碎地之势,顷刻划破了整个云境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