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可那小将脚步一个不稳,画轴撞到桌角,系带一松,竟散开出一个姑娘的像子来。

  营帐中只有他并州世子在,那小将登时跪倒在地,求恕惊扰之罪,

  他本就心烦意乱,揉了揉眉心便无过多苛责,直接令那人退下。

  见沈二郎迟迟未归,他终于耐不住好奇之心,想到商州离此地千里之遥,是什么样的女子非得从商州传了画像过来?

  他心笑,难不成是沈二郎的一桩好姻缘?

  于是上前去瞧了瞧那敞开一半的画像,这不瞧不知道,一瞧竟让他心口骤然紧缩,登时丢了三魂失了七魄。

  画上眉眼弯弯,娇颜如花的姑娘,不正是他日思夜想的沈三姑娘么?

  他敛去震惊的神色,良久调匀了呼吸,看着那幅画像不禁出了神。

  商州侯第四子裴肃他听说过,倒是个文武全才,比那不顶用的商州侯长子好得太多,的确是竞争商州世子的有力人选。

  可他这时候送来画像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沈晚夕根本就没有死,竟是在商州么?

  可他亲眼见过沈二郎醉酒睹物思人的样子,沈晚夕分明已经死了,否则沈二郎根本不会那样难过。

  可他转念又想,所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即便是沉入寒江,可她不也是尸骨未寻么?被人救起来也不无可能。

  一瞬间思绪全部涌上心头,并州与沧州的联姻,枕边的沈家长女沈晚吟,垂垂不剩几日的父亲,来日的并州侯之位……似乎都不及眼下到商州一探究竟的迫切心情。

  沉凝良久之后,他直接将画像藏于袖中,转身出了帐门。

  五天四晚,跑死了六匹良驹,他终于风尘仆仆到了商州境内,问过裴肃之后,他又马不停蹄地跑来相山镇。

  他没有直接出现在她面前,担心结果不如人意,又怕自己的鲁莽吓到她。

  于是他打听到了她常去掌勺的客满楼,想吃一顿她亲手做的菜,看看那份甜了他那么多年的杏仁佛手是否还是当年的味道。

  可这一次,就在他即将抓住她衣袖之时,并州噩耗传来。

  大局当前,内忧外患接踵而至,他又不得不回去,再次生生将她错过。

  先生说得对,待他坐稳并州侯之位,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他仍是可以不顾一切,将她收入囊中,占为己有。

  第58章他最厉害

  沈晚夕从未见过如此寒意彻骨的月色。

  远方的山峦是一望无垠的深蓝,月光撒下冰雪般的银辉,将整个旷野照成无尽孤独的颜色。

  她躲在云横的后背,半晌不发一言。

  脑海中无数次回想起方才木月间内两人的对话,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可她越是想,谢邵的声音就越是清晰。

  她听过谢邵和二哥说话,知道他声音里有种特别的清朗紧劲之感,仔细去听是能够分辨出来的,只是她当时太过紧张,脑中也空白了一瞬,如今再想,方才毋庸置疑就是谢邵的声音。

  她又想起前两日木月间的菜单,当时只道那人来自北方,可她却也疏漏了不少,细细想来其中有几样的的确确是并州的菜肴。

  难道谢邵已经知道没有死,而且生活在商州了?

  所以才千里迢迢找过来,为了吃她的菜足足在客满楼等了两日,还让她亲自上楼,想要见她?

  可他分明已经娶了长姐,还来找她做什么!

  难道他已经知道她是被长姐害成这样的?

  沈晚夕都要疯了,他究竟想要做什么啊!

  等等,既然谢邵知晓了她的行踪,长姐是不是也知道了?

  沈晚夕背脊一寒,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阿夕,你在想什么?”

  头脑正思虑凌乱着,耳边忽然传来云横低沉的嗓音。

  “是不是很冷?”

  沈晚夕垂头丧气地将头埋在他颈边,薄息轻吐,“云横,如果有一天我突然消失不见了,我是说如果,可能被人掳走了,也有可能被人悄悄杀了,你会怎么样?”

  云横脚步微微一顿,想到方才在客满楼她慌张得煞白的小脸,拉着他匆匆忙忙出门,甚至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心中不由疑惑,皱眉问:“你今日见到了不想见的人?”

  沈晚夕微微一愣,随即叹了口气,她都那样说了,云横又不是傻子,猜到这一层也属寻常,于是点点头道,“是全天下我最不想见到的人。”

  她的脸和右腿虽然不是谢邵直接造成的,可这却成了点燃长姐心中怒火的那根导火线。

  倘若不是她仍活着,这世上便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他谢邵曾因一己私欲害过一条性命,也不会有人记得沈晚吟的这桩罪行。

  世人只知道那是北方的一对名姝嘉树,门当户对,羡煞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