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两人几乎是同时发声,一人声音倒还平静,另一人早已经抖得不成样子了。
从书房内踏出门的卢嵩急忙擦了擦汗,颤颤巍巍地向身边的三公子告一声退,转身时面色顷刻恢复如常。
若不是经过二公子暗中指点,只怕禁卫军至今也找不出藏于芙蓉园的那两个刺客。
他仰头望着天,四下里鸦雀无声,可头顶那弯月亮悄无声息地破开云层,慢慢露出自己的一片皎洁来。
五年前,他还是军中正五品的虎烈将军,风光无限,前景大好。可自从二公子失踪后,他连连遭到jian人迫害,直到降至禁卫军中一个小小的兵曹参军,再无往日烈虎之威。
他亦知藏拙则成、冒进则败的道理,自此小心驶得万年船,没想到真等到了二公子回来的那一天。
这五年来,从前二公子身边得力gān将不是被远远安排至边地,便是因故被抄家罢官,也有如他这般遭人打击的,从此锋芒不露,
他没想到的是隔了这么久,二公子回来仍然记得他。
他亦知道,月亮一旦划破云层,便如那漆黑夜色里的一盏明灯,无论地上的人看着它多么渺小,它都能始终散发着明亮的光辉。
二公子回来了,也用上了他,属于他的时候便到了。
山海苑。
医师正在给云横伤口换药,沈晚夕眼巴巴地瞧着,安安分分地站在一边,直到看到那片猩红的伤口终于结了一层薄薄的痂,原本提心吊胆的心情终于微微放松下来。
她将医师的叮嘱一句句地牢记在心,生怕错漏一句。
云横瞧着她秀眉蹙起的样子颇有些憨傻,心中不觉发笑,他没听错的话,昨日她在睡梦里口中还喃喃着背他的药方,一副混沌又殷切的模样。
正巧刚熬好的汤药端了进来,他还像前两日一样磨着她亲手给他喂药,尤其是看到她认真得连眼睛都不敢眨的样子,更是欢喜得不行,恨不得当即泼了她手中的汤碗,将她狠狠拉进怀中揉捻。
小姑娘见药勺放到嘴边,他却未启唇,只是泛着淡淡笑意地望着她,心里头不知道存了什么坏心思,她便回瞪过去,气鼓鼓地像个小包子。
后来戚然进来,云横便不逗她了,拿过药碗一饮而尽,不嫌苦也不嫌烫了。
夫人在屋里,戚然一向是用眼睛来回避,等夫人端着药碗出去,这才肃正面色上前禀告,“昨日侯爷大怒,将元军师和傅将军等人押入大理寺候审,大公子亦被禁足重华苑,无令不得外出。”
“禁足?”云横嘴角冷冷一勾,没想到父亲还是比他想象中还要心软。
戚然顿了顿,心里叹了声,又想到了前几日才查到涪县西南面的牛砀山藏着大量猛火油。
他们派人暗中深挖下去,果不其然竟是连军器监都未曾发现的一块huáng金地带,更让人意外的是,牛砀山最南边有一片隐蔽的野树林,他们的人挖完矿藏正打算在林中休息时,竟发现那林中至少百余棵大树被锋利的刀刃砍下,光秃秃的成了树桩子,一片接着一片掩盖在矮小却茂密的灌木丛中,而且那里离主子当年驻扎的营地不远,就在离梧州密林不到百里的地方。
他们探过之后发现那野树林四处根本没有村庄,更不可能有樵夫猎户从此经过,这样的地方竟留下了大量刀刃砍伐的痕迹,实在不得不惹人怀疑。
他向云横详细说了林中的情况,最后抬头看了看主子的神色,不禁猜想道:“既然密林中没有残余的箭支,主子又说那从天而降的天火像是密密投下的火球,难不成与这林中被砍平的树木有关?”
云横眉头紧锁,想起当日从天而降的火球,他还未来得及看清便已经燃遍整个树林,那时大火冲天乌烟滚滚,他根本抽不出身去仔细瞧那火球,如今想来,若是那火球乃木头削成薄片编织而成,大火烧焦之后松散开来,和那林中烧毁的树枝别无二致,如此便可轻易掩饰成密林中树枝烧焦的痕迹。
难怪人人都以为那是天谴!他心中顿时恍然,谁能想到梧州密林焦土之上残留的枯枝败叶,其中很大一部分来自于天上掉落的千万颗火球呢!只需林中迷雾一起,更将那火球的形状掩盖,远远望去就如天火降临,谁也看不出端倪来。
当年陷他于危难之中的那场大火,天时地利人和哪怕少了一样都烧不起来!
他心内微微一叹,兄长为了对付他,真是费尽了心思!
闭上眼,当年那漫山遍野的哀嚎声频频在耳边炸开,鼻尖嗅到的都是烧焦的血肉,所有跟在他身后的鲜活生命皆死于这场人为的灾难之中,如若不让那幕后指使之人付出代价,他如何对得起无辜死去的将士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