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晚夕便知道了,相较于甜香,府中人更爱咸口,如今到了中秋做月饼的时候,她想起去年就在商州做过蛋huáng芋泥馅儿的月饼,今年还想再多做几种口味给大家伙尝一尝。
准备好食材,沈晚夕便开始在小厨房调馅儿了,除了单独给魏姝准备的水晶豆蓉月饼,她还做了不少咸口的月饼,用料足足一整只蟹的蟹粉鲜肉月饼,味似云腿苏的火腿月饼,还有流心奶huáng的月饼、牛肉粉丝馅的月饼。
单单看到这些用料,丫鬟小厮们都已经馋得口水直流了,个个请求照看月饼烤炉,只想离美味更近一点。
一炉香苏金huáng的月饼出炉,满屋子都是令人垂涎三尺的香味,下人们便是再激动也不敢逾越,自是先送到朝阳阁给侯爷先品尝,再分送到各个公子小姐的屋子里,又送一些给几位姨娘,剩下来的才是留给山海苑自己的。
不过好在夫人做得多,山海苑的下人们跟着沾光,每人都能分到两三个。
刚出炉的月饼外苏里鲜,咬一口下去满嘴冒油,肉汁四溢,大伙舍不得一下子吃光,可又忍不住囫囵吞枣地往下咽,自己手里的吃完,还要盯着别人的看一会才肯罢休。
沈晚夕见众人吃得高兴,忽然想起去年这个时候,云横请来了钟叔一家陪她过生辰,几人围着小方桌吃月饼、饮桂花酒,那场景也热闹极了。
只是今年物是人非,商州离此处山长水远,云横也仍在关外尚未归来,即便有整个侯府陪着她过生辰,沈晚夕的心里也觉得空落落的。
思及此,她忍不住伤心了一会,垂眸忽见肚子动了动,原来是小宝贝欢快地踢了踢她的肚皮,沈晚夕又乐呵起来,小家伙,是不是又想你爹啦?
益州侯早已命孙氏在府中封月亭安排了家宴,临近傍晚,沈晚夕正打算收拾一下便过去,倏忽听到外头一声惊呼。
“世子爷回来了!世子爷提前回来了!”
沈晚夕怔愣当场,仔细听了两遍才敢确认,她心中倏忽一喜,连忙到院中唤来那传话之人问个清楚,这才知云横领着一千jīng兵提前从并州快马加鞭赶回,如今已至益州城外五十里处,估摸着戌时之前便能到家。
府中上下一片欢腾之声,世子竟然提前赶回来陪夫人过生辰了!
就连益州侯也没有提前收到儿子回城的消息。
益州侯当即决定延缓家宴,众人先吃点月饼垫一垫,随后一同前往城楼迎接云横回城,沈晚夕自然是要跟着去。
夜幕低垂,月满冰轮,银白色的月光毫不吝啬地向下倾倒出光明湛然的的天水,将人间的城墙高檐、繁花高树、寒鸦惊鸟清晰地描绘出来。
沈晚夕提着大红金边绣满芙蓉的裙摆缓缓而上,登上这座见证百年浮沉的城楼。
一如云横出征那日。
一如她想念他时,已经反复登临许多遍的若gān个日日夜夜。
犹记那一晚他笑问:“你知道城楼有多高,总共多少节台阶么?”
如今,她终于可以确切地回答他。
城楼二百二十级台阶,每一步都是她亲身踏过,每一砖每一瓦都将她的思念深深镌刻。
越往上视野越是开阔敞亮,夜风盈满袖,手可摘星辰。
沈晚夕俯瞰广袤的城外旷野,一时间眼睛有些迷蒙,心脏噗通噗通跳动不已。
分别一百多日,不知他瘦了多少,黑了多少?
夜阑人静之时,可有像她想念他一样想念着自己?
战场刀枪无眼,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受伤。
远处有灯火跳动,沈晚夕心中一动,紧紧盯着火光的方向,一刻也不敢眨眼。
紧接着耳边传来一阵阵似风声又似鼓声的声波,起初若有若无,听不真切,很快那声làng竟似惊雷轰鸣般声势浩dàng,如飒飒天风铺天盖地而来。
寂静的城楼瞬间苏醒!头顶的圆月在摇晃,脚底厚重的青砖在震动,起初仿佛来自遥远天际的那一点火光化作卷席而来的红色焰làng,刹那间在眼前绽开大片大片绯红的云霞,在肃穆的夜色之中闪动着耀眼的光辉。
队伍的最前方,玄衣铁甲的男子跨高头大马疾驰而来,夜幕下闪烁的火光令他面庞忽明忽暗,直到城楼之下,沈晚夕才借着周遭的火把看到了他英俊冷毅的面容。
云横,他回来了!
身边无论是守卫还是家人皆在欢呼,沈晚夕心中亦如热làng汹涌,浑身微微颤抖,激动难以自持。
他从远处来时就已在城楼上捕捉到她一身红衣的鲜亮身影,直到城墙之下缓缓停马,这才慢慢仰首与她对视。
四目相对之时,周遭所有的声音都仿佛在刹那间停滞。
她眼中不再是皓月、星辰与银河,她望不见铺天盖地的火光,也听不到任何欢腾之声,她的世界寂静得仿佛只有城楼之下的那一人一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