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他伸过手去想把她拉过来,谁知道小姑娘“啪”的一甩手就扇在他手背上。

  五指的巴掌印儿,跟小松鼠挠的似的,一点也不疼,反倒是软软的,痒痒的。

  云横看了她一会,又压着嗓子问:“是不喜欢吗?”

  “你快别说了!”

  这种事情还能刨根问底,问出个答案不成!

  沈晚夕抬着红红的双眼翻过身来,泪珠子如豆粒般滚下,可一对上面前那深不见底的双眸,她胸中的气焰刹那间又被杀得七零八落。

  那眼神,就像藏在潜渊的恶龙,随时都有可能冲脱桎梏。

  她只能软下声音来,小声啜泣:“我没有做过那样的事,也从来没有想过……方才,你分明说过会以礼相待,何以此时却要qiáng迫我?”

  云横看着她红了眼眶,内心微不可查地泛了一丝疼,好似真是他qiáng迫她做了什么,可他分明,什么都还没做呢。

  罢了,她说是qiáng迫那便是qiáng迫吧,左右他也不太懂这些。

  “你——”

  云横一开口,小姑娘就红着脸攥紧了拳头,不自觉地开始抵抗。他叹了口气,默了半晌便没有再说话。

  这沉默落入沈晚夕眼中总有种无形的bī迫感,冷得她牙关打颤。

  台阶,总要有人给的。

  袖口动了动,是小姑娘轻轻拽着。

  云横回眸看见她怯怯地抿着嘴,半晌才鼓起勇气道:“日后……等我想通了,我们日后再做,可好?”

  眼下,也只有慢慢拖延为上计了。

  她指着自己伤痕累累的双腿,还有手腕被铁链磨破皮肉的伤口,小声恳求他:“我身上还很痛,能不能帮我打一桶水来,我想擦擦身子,换身gān净的衣服。”

  半晌,沈晚夕看到面前的一桶温水,又见云横关了门出去,四下也渐渐听不到脚步声,想必人已经走远,她这才轻微地松口气。

  从前在沧州侯府,她与母亲都不算最得宠,沐浴这种事情她向来都是自己来做,基本上没有劳烦过下人。可此刻遍体鳞伤,还有几处蘸着污泥,加之腿脚不太方便,沈晚夕擦洗身子时很是艰难,下手太重怕痛,下手太轻了又擦拭不gān净,还要时时刻刻提心吊胆防着人进来,这一擦洗竟耗费了整整两个时辰。

  chuáng位的被褥上放着云横拿给她的衣服,是有些旧的黑色,比云横身上穿的那件稍稍软了一些。穿衣时衣袍擦过鼻尖,有股淡淡的皂角香,还算清慡。

  幸好,云横不算是她想象中那种臭汗淋漓、满身脏污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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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一早,沈晚夕猛然睁开双眼,熹微的晨光已洒了进来。

  天亮了。

  她赶忙抬开被角看了眼,幸好,衣衫都是齐整的。

  慢慢地,阳光透着窗纸,携来淡淡的青草香,外面还有几声若有若无的虫鸣鸟叫,也不知是从哪棵高树上传出来的,有种大山里的空灵感,让人莫名地安心。

  脚边的水桶都收拾gān净了,chuáng头还放着她昨晚见过的瓦罐,沈晚夕掀开盖子便看到一大罐冒着热气的白粥。

  仔细闻了闻,沈晚夕蹙起了眉头。

  怎么有股子焦味儿?

  这都是云横拿进来的?屋子也是他收拾好的?

  沈晚夕昨夜睡得很沉,直到今早也没感觉到屋子内有人进来过。可这冒着热气的白米粥,分明是刚熬没多久的。

  不是云横,还能有谁?

  她还是大意了。

  沈晚夕尚不能下地,也没听到外头的响声,只能躺在chuáng上闭目了一会,直到肚子饿得咕咕叫了,也没见云横进来。

  新婚之夜将夫君赶了出去,第二日还要夫君做早茶伺候她,放在云境十四州任意一家高门绣户,都不可能容许新妇这样不懂规矩。

  短暂地懊恼一会,沈晚夕还是心安理得地舀了碗粥吃下。

  这粥的味道确实不如昨晚的菜粥香,也有可能是昨日饿得很了,吃什么都觉得香,今晨恢复过来后嘴巴都跟着叼了。

  吃了两口,沈晚夕又开始想自己这桩不情不愿的婚事。

  到底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日后她若是逃走,老天爷应该能理解她的苦衷,大不了差人私下里多送些银两过来,就当作补偿了。

  山中的猎户,哪有什么山盟海誓,都是细水长流过日子的罢了。有了银子,他亦可再娶贤妻,几日便能将她忘得一gān二净。

  想到这里,沈晚夕心里更舒坦了,她已经在想来日逃出去后给云横送多少银子。

  云横,他人呢?

  莫不是没打声招呼就上山给她找治脸的药去了?

  等到暮色微垂,山里头静谧更甚。

  沈晚夕眼瞅着太阳下山,月亮笼了层银辉泄在chuáng沿,也没见云横回来。

  昨夜他说脸可以治,但沈晚夕凭直觉想这治毒的药未必好找,没想到他一出门竟又是一整天,兴许夜里能回来,兴许三五日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