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姨娘抿了抿唇,笑道:“父亲本为妾身取名‘天骄’,原本也是该与父亲哥哥一同鸣鞭出关的,可侯爷却将妾身的名字改为娇弱的‘娇’字,说这个字好,配妾身的模样,怎的如今侯爷反倒怨起妾身来了?”
她自小容貌出众,年少时也曾舞过刀枪,后来听父亲说侯爷爱琴音,她又转而学琴,侯爷喜柔顺纤弱的女子,她便在冬日里连续一个月睡在窗牗下,寒风入骨落下病根,自此成了这一副多愁多病身,也成了他一眼就瞧上,且到如今都顶顶心疼的人。
待身上被炭火熏暖了,商州侯伸手将她揽在怀中,抬头望着她碧波涟涟的桃花眼,取笑道:“你这副身子,怕是出关不到半日就冷得吓回头了。”
九姨娘不怕侯爷取笑,她知道侯爷嘴上这样说,心里指不定多疼爱她,若那一日侯爷不说这话了,反倒是出了问题。
忽想起什么,商州侯抬手将她放下来,朝门外望了一眼,“肃儿今日没来陪你用膳?”
九姨娘道:“约莫这会就快到了。”
刚想遣侍女出去看一眼,门外便传来男子清逸的声音。裴肃听闻父亲也在,忙将披风jiāo给底下人,踏着大步就进来了。
见过商州侯和九姨娘后,裴肃忙令下人传膳,并表歉意道:“大理寺事务繁多,肃儿来迟,让父亲和母亲久等了。”
商州侯眉眼弯弯地看着这个沉静端肃的儿子,心中越发满意。
从前在演武场的时候,他不学兄长横行无忌,也不跟着其他几个世家出身的不肖子弟逃出去花天酒地,从来都是洁身自好、勤学苦练,那时他便觉这个儿子颇有出类拔萃之势。
前些日子问他想去哪一司历练历练,他没有挑能捞到油水的地方去,也没有结jiāo权贵的打算,只道想去大理寺参与审核商州刑名,当时是怎么说来着,“不使无辜之人枉死受累,不教jian佞之人逍遥法外。”
九姨娘看着自己这个样样优秀的儿子,心中也格外欢喜。
如今,哥哥纵是振威中郎将,但在那些世代簪缨的侯门大家眼中不过是一介武夫,不成气候,可若将来她的儿子做了商州之主,还有哪个敢小瞧她商州刘氏?
喝了半碗百合鹌鹑汤下来,商州侯问儿子:“近日沧州世子可有来信?”
裴肃几日没见到父亲,此刻正要说此事,见他先问了,于是如实答道:“世子未曾来信,大抵是见不着那封密信了。”
商州侯微微一惊,“怎么回事?”
裴肃斟酌半晌,面上依旧冷静道:“前几日并州世子谢邵突然来访,问我画中女子为谁,今在何处,我想着那沈家三姑娘曾与世子定亲,如今又是世子妻妹,便将姨母所言如实相告,只是我还未告知沈三姑娘已经在商州成婚,谢世子便扬鞭东去,寻那沈三姑娘了。”
商州侯眉头皱起,像是没听明白似的,愣在原地一时哑口无言。
裴肃见父亲的神情,又问:“肃儿此举可有不妥之处?”
商州侯动了动唇,半晌才问:“你是说,沧州世子未曾回信,来的却是沈三姑娘从前的未婚夫并州世子,那谢邵还去相山找她了?”
裴肃也疑惑,眉头微蹙一下,点头道:“我也不知沧州世子是否知道沈三姑娘还活着,只是未收到其回信,想必是谢世子碰巧拦下也不无可能。”
商州侯脸上划过一抹喜色,轻哼一声后,又止不住垂头笑了起来,“也好,好事!”
明白了商州侯的态度,裴肃心中也缓缓松了口气,九姨娘却微微皱了皱眉,那沈三姑娘是从前她打算给儿子物色的媳妇,如今竟牵扯出这么多世子来,实在是红颜祸水。
她心里默默想,幸好儿子无意于她,否则可不得赔了夫人又折兵么?
商州侯瞥见九姨娘的神色,一时失笑,心下决定多提点提点儿子,于是又问:“肃儿心中,这云境十四州孰qiáng孰弱?”
裴肃沉思片刻,随即缓缓道:“云境十四州,当属益州为最,丰州、并州、永州为第二列,丰州为第二列之最,沧州、韶州、端州、济州、商州为第三列,沧州为第三列之最,嘉州、凉州、崇州、锦州、梧州为末列,嘉州为末列之最。”
开始九姨娘见侯爷考起了儿子的功课,心中微微一舒,在她看来,这都是在侯爷面前展示自己的良机,儿子若答得好,在侯爷心中必然是加分的,可现下一听到儿子将商州排在第三列末尾,心里又渐渐慌乱起来。
如若一句话惹侯爷不快,一年半载不踏进漱玉斋都是有的,七姨娘的儿子就是前车之鉴。
不曾想,商州侯听到如此见解竟缓缓抬了抬唇角,笑道:“肃儿看得透彻,那沈三姑娘无论是谁先来找,谁后来找,对我商州都无甚影响,反倒是谢世子对沈三姑娘有情,对我们来说或许是更好的结果,近日并州探子回报,并州侯已经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