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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外传 拽

  含瑛为成婚前曾受雇于一富豪人家,担任梳妆丫鬟一职,人称“小妆成”。可是,但是,但可是,她一听到这三个字就要炸。她自言:“老娘生在冰屯,长在冰屯,大冷时节可是直接敲断冰柱往嘴里塞,叼着草根活捉獒,本领响当当,硬朗朗。不服敢不敢比试一番?”

  领教过含瑛“本事”的人全数摆手甘愿弃权。放任冰屯女子自己定规则,见识了什么叫一斧砍大树;单手翻跟斗;胸口碎大石;投掷雪仗冰沙包,凡世间轻易挑战含瑛的仁兄,一般情况不是扭了手就是崴了脚,有几例子接了含瑛两章,至今卧病在床。

  再想想,由她梳过妆的小姐们,因青黛太重弯眉变成毛毛虫的有凡几;因上唇脂太过艳丽而导致口唇变形了的又有凡几?仅有一次,好容易给一家小姐弄成了妆容,衣裳却因用力过大撕破了半拉。

  奈何之下,东家只好把这样一个活宝宝送到死者身前,让她代替他们整理出仪容,好安心下葬。

  含家女担任此职不外两年,便受人弹劾,辞回故里。在许老汉的帮助下,又给她找了份拉货运货的活儿。

  冰屯女子与中原女子又不同,她们生的五大三粗,通常是准许干些糙活儿的。她们同冰屯男子一样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整体性子泼辣,一言不合随时有翻脸的可能。

  自这含瑛负责充当拉货主力后,就愈发瞧不上娇滴滴的小姐和那些只会摆个花架子的梳妆丫鬟了。

  “好咧,走起——”

  “这是您的货,我亲自帮您弄到家去怎样?”

  “你们几个睡什么睡,赶紧起来帮老娘干活!”

  通常情况下,拉货是自北屯内用大雪橇,出了北屯根据情况选用马车或驴车或牛车,然后中间到驿站些几次,喂几回草吃几回饭是有定数的。若少了这个定数,人没力气牲口懒惰;若超了这个定数,是要扣罚俸禄甚至直接贬谪。

  偏偏,这一次他们拉得货是大批冻梨冻柿子,因为冻梨和冻柿子需要的气候不同,须尽快送往同在北方的图耳楼。

  图耳楼地界有一大型湖泊叫做微湖,人们在地界周围分别弄出一条条长渠,引微湖分为四股流下汇聚。远远观望有了,整个图耳楼就像悬浮在湖中央的小岛。

  “你,扔一颗石子试试。”

  被指派的小童磨磨蹭蹭,半天也弄不出个声音。

  “算了算了,还是老娘亲自来吧!”

  扑通一声,石子落入,很快就没了声音。

  “看来,这水是够深的啊,需要专门拉货的船只运输才行。”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罗。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

  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

  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

  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

  一阵柔软婉转的歌声,自湖面那端飘了过来。歌声发自一艘小船之中,两个女孩儿和歌嬉笑,荡舟把玩。

  她们所唱的曲子是屈原的《山鬼》,此诗是祭祀山鬼的祭歌,叙述的是一位多情的山鬼,在山中与心上人幽会以及再次等待心上人而心上人未来的情绪,描绘了一个瑰丽而又离奇的神鬼形象。

  两个女孩儿大有八九岁的样子,身着的衣物算不上华贵,却是是北地最流行的样子。

  “装腔作势,裙裾少年,哼——”

  这边的含瑛扭头,大喝一声,“走,咱们淌过去!”

  “大……大人,您……您方才还讲……水……水很深……”

  不提也罢,一提含家女心中更是窝火,“水深是吧?孬,那边不是有段木头么,你们几个快快搭弄,束成筏子。”

  “大……大人……这……枯木……能……能束成……筏子么?”一人问道。

  含瑛跺脚,“我说能就能,你们还不快去,非得等老娘出手不可么?”

  四个小童领命,溜溜哒哒的快走。

  “哟,这不是‘小妆成’么,怎么没去送货,反而到图耳楼溜达来了?”一黄衣女孩儿捂嘴偷笑。

  “老娘来干什么,你管得着么?”

  “欸,你这人怎么一张口就骂人啊。真是没教养。”那女孩儿没给含瑛反驳的机会,便接唱道:“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留灵修兮憺忘归,岁既晏兮孰华予?采三秀兮于山间,石磊磊兮葛蔓蔓。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君思我兮然疑作。靁填填兮雨冥冥,猿啾啾兮狖夜鸣。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

  她无法,只得捂住自己的耳朵不让此等靡靡之音渗入。

  那女孩儿呢,唱得反倒是越来越欢。

  你有能耐继续唱啊,我给你飙一首北屯的曲子,保准把你带偏。

  含瑛想着,同是自编自曲:“人人都说冰屯好好好,冻梨冻柿子冻冻冻,半年雪花儿飘飘飘,狗拉雪橇雪橇雪橇——”

  她编得词本就曲不成调,调不成音,纯粹胡弹乱唱,于此跟风。

  “大……大人这……这……这木头……实在做不成……筏子……即使成了……我们的……我们的货物……也……也运不过去……”

  含瑛拿出北屯女子的气质,一脚把说话的小童踹到一边,自己端起木头筏子就往湖面上放。

  果不其然——

  木筏子沉了底。

  “咳咳咳,咳咳咳——”一旁的含瑛呛水呛得够呛,衣衫浸了大部分,湿发垂下,只得由下属合力将其拉上岸。

  含家女最狼狈不堪,最见不得人的时候,进入图耳楼的女孩儿再度折返登船。

  “那边那个就是小妆成么,你不说我还真得认不出来。当初我们一起同为梳妆丫鬟,而今怎么成这副样子啦?”

  含瑛闻言抬头,瞟了对面同僚一眼:人家珠围翠绕,楚楚衣衫。珠纱遮面,丰容靓饰。静如处女,仪静体闲。柔情绰态,掩映生姿。

  几年不见,一个衣衫脏乱像是柴房里烧火的妇人,另一个一身光亮美如天仙下凡。含瑛心里极其失落,心道大骂:几年不见,你反而混得人模狗样的,学了你家小姐那副德行,不错嘛!

  烧制器具的图耳楼自立门派来换些钱财,可同样需要普通人的吃穿用度。碍于门派的强势霸道,开荒种地,织布纺线有损威严,若出去讨要则无法在江湖上立足。无法,想来想去想出了让固定的人进门送货的法子。

  这两个梳妆丫鬟听说自家小姐对副主柳浅伊有意,就鼓吹小姐那些东西前往图耳楼送货,一为当个红娘,二来两个丫鬟可能克扣些许开支。

  趁着见到来自旮旯里的小妆成,不帮个忙显得不合适,帮个忙吧又不想主动帮。

  她既然要强,就三言两语逗逗她,这脸面子也好过去。

  终归——

  当初是自己找茬添油加醋结合众人挤兑的。

  “阿瑛,你把你拉得货物分出,然后搬到我和秋橘的船上来。我们一起进去。”

  茶茶好生相劝。

  “哼,老娘就是任我的冻梨和冻柿子烂了也不搭你们的船!”

  “小妆成,茶茶姐好生帮你,你别拿出你们冰屯女人的架子来不识好歹。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你好好思虑思虑。”

  含瑛的倔脾气又拔了上来,她双手叉着腰,拿起一个冻柿子就嘎吱嘎吱咬,咬得满牙飞沫,口水四溅,要多恶心就多恶心。

  秋橘一阵眩晕,晃晃悠悠即刻想吐。

  “茶茶姐,咱们赶紧走,别和这泼妇一般见识!”

  “走啊,你们赶紧走,你们不走老娘就吐你们一身——”

  说罢,含瑛就往岸边乱吐。

  她手拿了四个冻梨抛给后面拉货的小童,“你们也吃!拿出咱们冰屯爷们儿的特点!”

  茶茶和秋橘弃船入水,二人的凌波微步和亲轻功水上漂应付的来去自如。

  “哈子?”含家女惊讶地长大了嘴,连含在口中的冻柿子什么时候没的也不知晓。

  “你们四个这般这般如此如此。”

  小童点头,手里溜出套索向两个梳妆丫鬟抛去,绳子不偏不倚套在那二人腰间。四个小童占成两列一组分别死跟秋橘和茶茶身后。任凭女孩儿怎样拖拽硬拉,就是弄不走的死狗。

  “阿瑛,我们的船都给你了,你究竟要我二人如何?”

  “欸,大家曾经是同僚,不要说得那么见外嘛。这不,跟随我的四个童儿没体验过这番趣味,我就满足了下他们的要求而已。待他们体验够了,自会下来。”含瑛说得十分轻松。

  秋橘和茶茶飞奔上岸到含家女跟前,连磕三个头表示求饶。

  “你看,我也没别的要求,就是那艘船有点小,放不下我们的货物啊!”

  秋橘道:“姑奶奶,您嫌小,我送您艘大的就是,小的有眼无珠,得罪姑奶奶,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姑奶奶,这,这些是我的全身的珠宝首饰,您可以用它到旁的渔父船家换搜您满意的船——”

  含瑛命四个小童接下。

  又说:“这冻梨和冻柿子保存时日不久,你们不是会武功么,劳烦代我送去吧,返还的钱币一点都不能少哦。”

  二人连连含泪答应,一往一返之间不下了数十趟。送完货,给完那人钱,那人才解开套在她们腰上的绳索,放她们归去。

  “你们四个,拿湖水清理清理下那艘船,我们拉回北屯。”

  “大……大人,您……您不是……嫌弃那艘船小么?”

  含家女敲了敲该童子的头,道:“姑奶奶这是套路,你们学着点。”

  作者评:

  书中最拽者,北屯含瑛者也,当之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