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真是越来越冷啦!”缩身在地面干草上,烤着火还一个劲儿措手的姑娘对远方的公子说道。
途中,她与他同行,发生了好多事:
譬如,一直陪伴自个儿的青临与藕荷,寿终正寝。她始终不愿埋葬它,她说,要带着它们的尸身回到故地,让它们好好安寝。
实际上,他二人储存的口粮的确不多,大雪封住荒山,看不清路。只能彼此成为依靠。
无奈,姑娘听了公子的劝告,于一处涯坡洞中,眼睁睁瞧着两只白枕鹤入了黄土。
再听说,有一个回回国与一个叫南王的家伙发生了战乱,西北已让南王吞噬,难民颇多,流离失所。
闲时,陆成绮问过面容冷峻的绿衣青年:她这样病怏怏的,他完全可以抛下丢弃她,何苦要省下嘴边口粮,不轻松的喂到另一人嘴里?
绿衣青年听完微笑,他掀起衣摆露出自己的废腿,然后答:我们同病相怜,只我陷于危难时,有人拉了一把。
他们就这样一直陪伴啊,历经了两个春秋冬夏。
阮天虞不答,默默脱下外衣与中衣给那个冻得瑟瑟发抖的姑娘盖上,抖落火折子,使大火烧的更猛烈些。
一边添一边问着,“你还冷么?”
“我……”火的光芒是那样明亮,仿若触手可及。可是啊,火光的温暖触不到肌肤,流不到心里。
“你先烤着,我再去探探出山的路。兴许我们今天就可以出去了。”
基本每一天,阮天虞都会说些慰藉的话。
火苗一下子活跃了起来,来回奔腾晃动着,它发出的热温暖了整个山洞。
山洞旁有一块大石,平日进出做个了门;山洞内有一块木板,两席干草,分别做二人卧寝之用;山洞里还有两袋储存着的口粮和一股漂浮着冰块儿的泉水,可以提供吃食洗漱。
“公子。”陆成绮心里念着祝福。一路上,这阮公子不知帮过自己多少次,哪怕耗尽一生,无法偿还。
她因早年缘故,素来体弱,又体力不行,时常表现冬日四肢极其冰凉,就算守在火炉前炙烤一日一夜,温暖才许有入心。
欸——
说是阮九阮天虞探寻山路,奈何积雪深深,实为无法。
总能打着的雪兔蹦蹦跳跳的不见了踪影,偶尔能寻到的藏马鸡躲藏得不知去了何处;平素捡柴的树林子亦迷了前进的方向。
探寻山路探寻无果,打猎拾柴更属不行。逛了半日,收获全无,怎么维持当下的生活?况且不明此山高深几丈,不明地处何方,惟飘雪不断。
大仇未报,却自困终老,糟践余生。不行,一定有方法,哪怕失了希望,也要创造希望,永远地不抛弃不放弃!
伤悲之后的阮天虞卧于雪中,渐渐静下了心。开始回忆他们来到这座山头走得每一条路,发生的每一件事:
山下战乱四起,每个穿戴兵甲,手拿兵的人都虎视眈眈盯着路过的人,观其眼神动作,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后知,这是南王看守最薄弱的一处城池。直到某一天那些穿戴兵甲,手握兵器的人又来了,他们之中有男有女,装备精量,疯狂地发动了一轮又一轮进攻。
那些人惨无人道,立誓不放过一个活着的人。
很快,那座城池死尸遍野,血腥味,腐朽味让人透不过气。
最后,整座城池剩下包括他们在内的五人。那些暴徒,将他们五人甩在一个封闭的囚室中,扔给他们半块馒头,一截小臂长的甘蔗,欲关押了一月。
好在阮九身上剩余些环币,他趁大家打累的时候,就分别贿赂,以求个平安。暗地里,他一直在侧敲旁击别的通道。
好在黄天不负有心人,阮天虞终于从一个大块头口里套出那些班头探工来得时间,成功窃到了钥匙,解救众人。
外面是什么样子,大概已经不会知晓。
阮九用计把陆成绮背出,悄悄射杀了余下的三人。他们连夜狂奔躲过追兵,路过关卡,借助两只白枕鹤的力量逃到荒山,方活命。
现今沦落那万劫不复的吃人地狱相较,纵使困于荒山一辈子,已然幸福太多。
山洞中有一股泉水,泉水浮冰,偶然有鱼,定是与外界相关联。
待面具公子复入室,大惊。
“陆姑娘,陆姑娘,你在么?”
无人应答。
阮天虞急忙环视四周,发现地面鲜血哩哩啦啦拖了一地,一根带血的木柴倒立斜插在旁,另一根带血的木柴横插在横插在一只雪鸡身,微弱的鸡鸣仍在咯咯咯咯。
“陆姑娘!”
小案旁搭起了一个简单的烤架,一只鸡烤得全体通透,香气扑鼻。
角落里,一个衣服上,脸上,手上,发上带着血带着灰的姑娘侧躺与一旁,见阮九来了,勉强睁开眼露出一个微笑,“公子回来了,那旁有阿绮为你烤好的鸡,就是不知味道如何。”
绿衣公子托起地面上的人儿,不顾她全身沾血,颤声道:“打猎之事权当在下的职务,姑娘体弱,实属……辛苦。”
山洞重新布置规整,清理干净,大石堵上出口,风雪再也透不过来。
“陆姑娘——”
阮九一声急喊,手中的鸡爪子掉落于地。
“好烫——”阮天虞的手搭上陆成绮的额头,几乎不经思考就能猜测出她弱小的身躯如何推开大石,不会抓鸡的人又是如何围堵住猎物。
这些都不重要,重点是眼前的女子全身滚烫,须立刻擦身降温。只是男女有别,七岁便不可同席而食,关乎近身的分内事,若非夫妻,岂不败坏人家女子清誉?
片刻——
阮天虞扶着陆成绮坐起,用自己冰凉的额头贴住她的额头,轻声道:“陆姑娘,你我素日……多有不便,概……结发枕席,黄泉为友,亦成就……一番乐事……”
对面的女子垂眸,淡淡讲了一个“好”字,算是应允。
危难之中,没有中原繁复的三书六礼,全无嫁妆婚服,不得媒妁父母之托;亦顾不上彝家的婚前认亲,歌曲小调儿串联过程。
她唤他一声阮君,他唤她一声卿卿,之后把两人草席搬到一起,就算成了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