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喇叭心中很是不好受。
“是啊,我的姐姐……我竟忘了我的姐姐……我怎么会忘记我的姐姐呢?”
晋家大娘说话时的语气,神态,让他很是难忘。
作为一村之长,他竟然糊涂到把此事忘记了,真是不应该。七八年后,好在有三个人情景重现,倒提醒了他七八年前未查清的事情真相。
应当是十年前的某一日,一村之长正坐在家中正位上吃中饭,夫人做的几碟小菜,几杯了烫酒比什么山珍海味都要好吃。他是许久不曾尝过夫人的手艺了。
偏偏这时,一个领着五六岁男孩儿的妇人前来报案:她当时头上包着头巾,脸颊上不知怎么硌上一道青两道紫,身着的布裙破了几处,挂在脸上的两道泪痕还未完全干透。
这妇人……不就是晋孺家的么?晋孺与人大多交好,却偏偏败给了本家人。据说,他俩原本挺好的,不知为何就变得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吵。每每这个女人前来报案时,却次次都会让她那较为强势的还未嫁人的亲姐姐以各种理由牵绊在家。
这个女人也是顽强的很,况且十分难缠。好比,刚开始,他以安慰的口吻告诉她,他作为村长,势必尽力解决村民们遇到的难题。
当然,区区女流之辈自是算不得数。
村长喇叭没想到呀没想到,这女人日日都打听案子进展如何,会审情况怎么样,结果要怎么处理等等等等。
“夫人,那晋孺家的女人真是脑子缺根弦,你说他们自家的事情我这个当村长的怎么决断?还有,你说她蒙在鼓里就蒙在鼓里吧,非要固执的给把鼓面挑破……届时她男人休了她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当年说得话,喇叭隐约有些印象。
“这案子都快十年了,晋孺也早找不到了,没有人证没有物证,我凭什么给你一个妇道人家做主?”喇叭冲着盲眼妇人大声喊着,也不管她听见还是听不见,回答还是回答不了。
“方小小,你自个儿都没明白过来,瞎报什么案呀。估计啊,你那儿子也早就找不到了。劝你啊,少来麻烦我,给我省点心吧!”
喇叭再次抬头看向面前的方小小,她昔日年华不再,鬓角上的银丝,目外眦爬上的皱纹,那双布满茧子而变得粗糙的双手……都是着岁月摩挲的痕迹。
但,她骨子里那股倔强,仍未消退丝毫,反是经时光的沉浸更加坚定,令人震撼。
“这次,你找我来是……为了求证那件事?”喇叭听到自己的声音不知何时变得与方小小一样苍老。
“是。”
方小小用袖子抹了抹眼泪,顾不得红红的鼻头,也忽略了在她面前的三个陌生孩子。
“你是非要查这件事不可么?”喇叭私心里依旧想要面前的妇人放弃,尽管知道大不可能。
“是。”方小小应声。
村长苦笑一声,“晋夫人,没想到,我终究是躲不过去。”
这案子,作为一村之长的他怎么会不知情?
方家二好女,香培玉琢冰玉润,灼若芙渠出鸿波,平生各有千秋色。
晋有檀玉郎,面如冠玉世无双,才艺双全会体贴,温柔缱绻是蜜乡。
“你姐姐,在你之前就遇上了晋孺,他们先前一直有尺素来往。可惜你姐姐较为强势娇蛮了些,那晋家人受不了他的性子,所以就让晋孺娶了你为妇。
“你嫁过去后,包括吃穿用住,包括待人接物都得到了很大的改观。而你姐姐,虽是你父母的掌上明珠,但扛不住她在家中的肆意挥霍。不得已,下嫁给某个姓李的官员之家,据说那个官员当过什么中郎,家中条件更属中乘。
“许是命运使然啊,那李中郎接连连三受到同级与下属的弹劾,所剩家业一点点也消耗殆尽……方姝受不了穷苦日子,于是暗中联络,更名改姓,说是夫家姓‘苏’。
“你姐姐独自逃难,并无得到李中郎的休书……这也就造成了她无法外嫁,只得一人孤独终老的结局。
“这时,方姝把所有的怨恨都归结于你:怨你夺走了她的心上人;是你害她如此落魄,活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说你抢走了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说到此,喇叭陡然缄默不语。
良久——
“方姝,是方姝……所以归根一切是方姝故意设计,让我丈夫抢夺本该属于我的未过门的儿媳妇;出钱派人找到刘二麻子勾搭别儿赌酒,赌到最后,别儿输了……这时候方姝出现,就教他这么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盲眼妇人仰头大哭,浸润在目中的泪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似波涛翻滚汹涌如注。
盲眼妇人仰头大哭,浸润在目中的泪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似波涛翻滚汹涌如注。
别儿,是母亲对不起你啊!
秦家嫂子,秦家大哥都怪我,都怪我这个没用的人儿让您一家蒙受冤屈,陷秦好姑娘于不仁不义之地……
五日后,到村北走访的村民,均捡拾到了白色外圆内方的纸钱。更有甚者,在最北头瞧见了歪斜的挽联与引魂幡。
村长喇叭亲自扣响秦好娘家的门,从怀里拿出一块白布递给了秦好娘。
“村长,这是?”
喇叭长叹了一口气,“方小小临终前让我加大人力物力,委托我一定要把秦好平安送回。至于这块布,是方小小让我带给你的,留个念想。”
“晋家妹妹还知道挂念我和老头子,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的话语内容看似对那人的讥讽,实则当着自家男人面,把白布于手底下完全捻开。
白布黑字,标记地清清楚楚:
“秦嫂谨启:
嫂,久不通函,至以为念。音问久疏,抱歉良深。
我是小小,君与兄尚安乎?
人生数年如一日也,无论如何之皆晃悠晃悠之故也,我无多恋与惜之。
说来可笑,至于前数日方知一事之故,呵呵。请大哥与嫂放心,秦好女必平反之。即于前,我出了毕生所有之细软财,皆当与村,以务易之之心,保秦好女无恙。
至于我,早入九泉。有晋孺与方姝为侣,我亦不怕孤。
草率书此,祈恕不恭。言不尽思,再祈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