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良辰没了,而且还是受杨弗羽所害,怎么可能?
明觉非的头轰一下炸开,乱作一团。
愣了好一会儿,他重新打量眼前人,见其装束半新不旧,面上嘻嘻哈哈完全不像在叙述一件悲痛的事。于是心道:叶良辰那么命硬的一个人,此时应该和陆成绮躲在一旁恩恩爱爱,又怎会中了什么杨弗羽的奸计?恐是面前的老乞丐欺我,见不得别人痛快!
“他人没了关我什么事儿,去去去,别挡道。”明官吏表现得十分不耐烦,也顾不得南乃星后面说什么,直接就把人用臂膀甩到了一边,哼着“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哩哩啦啦前赶。
“慢。”南乃星充分拿出蹭人磨人加话唠的架势来,溜到明觉非身前,伸手拦截住,开始问一系列问题,“观你相貌,见你骨骼惊奇,那么问题来了:你是不是姓明名讳觉非?如果在我数两个手指头的功夫你不说话就当你是默认了。好,一,二。你没说话,我就当你是明觉非了啊。接下来的问题,你只需要摇头或点头即可,我继续问啦……”
令明官吏没想到的是,原本十里路就到的酒馆硬生让眼前的家伙拖成了五十里路。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五十里路的行程中,那人口中冒出的一百个杂乱不沾边的问题更使其悲痛万分。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你到底要说什么?三句话之内说不清楚么!”
明官吏的一个猛得回头怒目斜视,搞得南乃星愣了一小会儿,不过很快就又恢复原状,既而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不行,我受不了啦!”明觉非拉住老乞丐的后襟,于四处咆哮,“哪位有菜刀,木棍石锤的也行!”
“菜刀,木棍,石锤,你,你要干什么?”
老乞丐倏然嘴皮子利索,并双手高抬那人手中木棍。
“你来找我的目的,三句话之内说清楚!”
众目睽睽,那老乞丐再有能耐,也不想让人失了面子。因而说:“第一,你得小心姓杨的那家伙;第二,两地都不宜久留,出于安危考虑,建议你去巴蜀避一避风头;第三,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天涯何处无芳草……
何必单恋一枝花……
明官吏想了一会儿,瞧着来人两眼汪汪,装点的十分可怜的欠揍神情,内心骤然火起,更是冲开人群,捧着手中不知谁扔过来的木棍子追了出。
跑在前面的老乞丐不断回头叫嚣,“嘿嘿,听说姓叶的特意试了一把,结果发现自个儿生嚼黄豆竟不感到腥臭,片刻就胸腹搅痛、肿胀,不是中蛊是什么?他呀,倒霉!”
又道:“老夫就不瞒你说了,你艳羡的回回王后莺时下嫁给了回回王阿卜杜勒的姐夫阿里木,倒是可怜了阿里木做得托妻献子的好戏……一个王,硬是昼夜不分的成为两大长老伯笃鲁丁和姆巴拉沙的傀儡。”
“托妻献子?!你还知道些什么,快与我细细说来。孬,你照办,我这身衣服就是你的。”明觉非立时惊住,慌忙停下脚步。
“你那身衣裳还是自己留着穿,你要是非讲究体面,就替我讨碗粉汤作为答谢。”
粉汤,选用羊排肉,白菜,蘑菇洗净切片,西红柿,凉粉切块,葱姜红辣椒统统切丝,配上木耳菠菜以大火煮制,最后撒上香菜末儿调味。其味道鲜美,酸辣适中,油而不腻,开胃爽口,汤红、粉白、菜青,色香味俱佳。
据说,每逢回回的古尔邦节和肉孜节,家家户户都要烹制粉汤,恭敬贵客和亲友们到来。回回姑娘在出嫁之前,都要在母亲手把手的教导下接受烹制粉汤的训练,因而回回女眷几乎没有不会做粉汤的。故称之为回回一绝。
可惜,现时当地男丁众多,女眷稀少,不知还能不能尝到当年那一碗粉汤,品出昔日的味道了。
许久——
“我跑遍了五条接道,走访了一百户人家连笔带划才讨来这么两碗,您先尝尝香不香,合不合您的胃口。”
明官吏献殷勤献得紧。
南乃星接过碗瞧了一眼,道:“你瞧瞧,这汤凉了不说,剩余的那点汁水也让菜吸收的一干二净,就差没成皮冻。”
说罢,独自弄燃火石架起了小锅子,将整碗粉汤放入,又添了些水。率先是用大火烧开,其次用小火煨制。
待煮熟,老乞丐率先乘了一大碗端给明觉非。
“老夫说话冲了点,别介意。”老乞丐捋捋胡子,闭上了眼睛,慢慢喝着。渐渐地,浓汤与滑香钻入全身每一个张开的毛孔,慢慢舒展着,顺风飘过的雾气似幻,似真,似风,似梦。
“我因到处乞讨,所以对家长里短知道的多了些,其中,有的是亲眼见过或亲身经历;当然,有很大一部分是道听途说。”
“没关系,我不在乎。”明官吏十分豁达,“嗯,关于回回王室的现状,在下愿闻其详。”
老乞丐抬头仰望夜空,只有星子散散点点,聚敛了不太明亮的光芒。
“想知道为什么阿卜杜勒要上演托妻献子的好戏,让王后下嫁给姐夫阿里木么?其实,主要是和回回王室的两个长老有关……”
两个王室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制度上:中原是国君轮流做,明年到我家;而回回王室信仰天下王室永一家,终身不做卷帘人。
通常,一朝天子一朝臣。那么反过来讲,既然天子为终身制,那么伴随天子的老臣就也相当于终身守职,不可更改——
自然而然,这个制度就造就了臣子姓氏世袭,世代单一的一大缺点。
偏偏,今年视察回回王阿卜杜勒的两个长老伯笃鲁丁和姆巴拉沙调查后,决定采取一系列的“正途”上来。
听到此处,明官吏万分疑惑,不由猜测:阿卜杜勒能做好回回王,又没偷也没抢的,干什么要走“正途”?真是搞不懂那些糟老头子是怎么想的。他不禁抬头问,“两大长老讲述的‘正途’是什么东西,难不成还有‘异途’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