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在满朝文武眼中,却忽然面目可憎了起来。
只那严大人还浑然不觉,笑呵呵地将众位上官同僚的家眷都点名chuī捧”了一番之后,又肃容正色:
如今民女、臣女有正当合法缘由时都能顶门立户,自然不能反倒苛待了君主之女。”
总不能只想着要求君上实现‘司法平等’、只想着要‘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却又不肯令其享受普通平民百姓都能有的合法权力吧?”
司法平等可不是这种平等法!
没得拉高了平民却要反过来踩低了君上的道理!”
杨先生原本也是看着这严大人忽然面目可憎的人之一。
毕竟他家老妻也被点名了。
就因为当日听说石太师后人可能女户、且女户子孙能避过先帝那道圣旨的坑害,
一时之间着实忍不住,给这严小子家婆娘搭腔附和不说,连皇后某些其实并不太合适的言论,也因着怕误了石家大事,只当没听着了。
结果在这臭小子嘴里,居然就成了含笑默认!
简直血口喷人!
杨先生眉毛都高高挑起来了。
偏偏还不等他怼上严大人,严大人就来了那么几句。
别的还罢了,这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还有什么司法平等”?
杨先生忽然想起来,
虽说右佥都御史的职务之中并无为皇帝侍读,
可自从之前严夫人在皇后聚会之中提了石太师后人女户事不久、皇帝早朝后召了这严念恩一回,
此后好像三不五时就会留他说话?
有时候还会赐膳?
杨先生是个清贫耿直人,
他不比那些世家大族勋贵传家的,
在宫中是养不起什么耳目的。
他也并不知道前一段时间,皇帝忙得哟,那是连和皇后一起吃饭的时间都未必挤得出来的。
但不管怎么说,骤然和皇帝亲近起来的严念恩,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皇帝之前又确实提过,要慎重八辟八议事。
虽说只是午朝时仿佛随口那么一提,可皇帝从来不是个会随口”如何的。
莫非……
皇帝果然不愧是皇帝。
他将杨先生看得着实准。
这杨先生原先还在心里头严小子严小子”地腹诽严念恩,
脑子里一转过某些念头,挑起来的眉毛顺回去不说,看着严念恩的目光坚持比看亲儿子都亲哪!
毕竟儿子再孝顺听话,也未必打心底里和他志同道合。
严念恩却极可能是那个会和他一起披荆斩棘,行圣贤亦未曾抵达终点之路的那个人啊!
刚刚刘首辅是怎么看杨先生的,
杨先生就只有更热烈地看向严大人的。
好在没有看太久。
杨先生很快就收回投注在严大人身上的目光,转而更加坚定地投注到宫九身上,语调亦是慷慨激昂:
世子所言极是!”
总不能叫君上之女反而不如平民百姓之女——
那样不就是说君上之尊反而不如平民百姓了吗?”
当今陛下宽和仁厚,你我臣下,也断断不能容忍世人欺rǔ君上至那般田地!”
所谓主忧臣rǔ、主rǔ臣死!”
妄想如此欺rǔ我等君上,除非满朝文武都死绝了!”
第一个,就是必须从我杨勉和的尸身上踩过去!”
这小老头儿,怎么说呢,别看又倔、又耿直的,
自从当年不过给小皇子当了二十来天老师,就因为当朝将先帝一位宠妃的兄弟喷了个狗血淋头——
先帝当朝对他颇对劝慰,面上也有惭愧悔悟之色,
结果那宠妃家的兄弟处置是处置了,
宠妃也一下子就成了昨日huáng花了,
杨先生却也给打发到国子监去了
——之后杨先生仿佛就稍微懂得做人了一点。
譬如之前因着皇后撒泼一事,他明明不在场也非要上折子劝谏,
然而当庭喷皇帝的事却几乎都没再gān过了,哪怕明知道他这个有过不足月缘分的学生是个真正宽仁的。
就连劝谏的折子,措辞也委婉了许多,
虽然那种委婉是相对于杨先生当年在朝上将先帝喷了个正面而言的。
也就是说,这小老头,已经好些年没在朝堂之上如此慷慨激昂过啦!
这一回爆发起来可真了不得了!
别看话语之间都没怎么引经据典,
可配合上他的语气、他的神情、他的手势,
乃至于他说话之时的语速快慢调整、轻重音变化,
着实是感染力十足。
这不,在场文臣武将,就有一多半武将勋贵和好些个文臣都跟着慷慨激昂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