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锡道长心中自有计较道,“说不定他们二位只是见本派闲暇无事,便不告而别。”
他身为峨嵋掌门,自然知道树大招风的道理,近年来峨嵋势弱、早已不及当年风采,若是让江湖上得知此地怀有宝藏,加之两位高手丧命于此,只怕无论是谁都要来探上一探、“查”上一“查”。
他也知道这个回答打发不掉花无缺,再开口回答的却是第一个问题,“昨日我收到朋友来信,子时前后将有武林中人闯入禁地,或将折rǔ门内先师。”
如此牵qiáng附会,花无缺也未追问下去,起身行礼道,“既然如此,弟子也不便多问,还请道长万事小心。”
花无缺走了,神锡道长再没有了继续抄经的兴致,他本来只是与王一抓商量好,等众人离开后他们再去禁地,暗中打开棺椁、取出财宝,所得九一作分再无瓜葛。
那日王一抓已将神锡道长劝服,棺中若有宝,拿出用以壮大峨嵋,祖师自不会加以怪罪,若无宝,平日里多加探望,也算弥补过失。
今天花无缺这几句话竟平白搅乱了所有的计划,他越来越坐不住,已经起身开始来回不停的走动。他心中古古怪怪的念头如雨后chūn笋般冒了出来,如果这一切都只是有人暗中作祟,峨嵋危矣,又当如何做?如果过几日他与王一抓一同前往禁地,发现棺中宝藏已被取出,王一抓怀疑是他独吞财宝,将此事广而告之,又要怎么办……
他的心脏怦怦直跳,汗水将发根浸染的微微有些湿。
好在他也当了许久的掌门,只用了一会儿便qiáng制自己定下神来。
剩下的就是等黑夜来临。
神锡道长正往山的高处走,这里是本派前辈清修之地,平日里除了厨房负责送饭的小弟子,是不会有人贸然前来打扰的。
山愈高、风愈大、雾气也渐渐浓重起来,等穿过一片树林,便到了师叔住的院子。
今日下午他对花无缺也并未完全吐露实情,只说那信是旧友寄来,实则这话是本门师叔飞鸽传书寄来的。
他心中太过谨慎,竟没能注意到身后有一人正在跟踪他。
宁德道长今年有六十多岁了。
他对神锡起来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只半抬了那双下垂的眼睛道,“有什么大事,急成这个样子。”
事关重大,神锡道长只将这几日的事长话短说讲了一遍,途中自然隐去了他与王一抓合谋想要开棺拿宝一事。
末了问了一句,“师叔,请恕弟子无理,昨夜有变一事,您究竟是从哪得知的消息。”
宁德道长沉吟一会儿道,“是我朋友那边传来的信儿,不过此人一向是坦坦dàngdàng,在江湖上也颇具盛名,你就莫要怀疑他了。估计只是移花宫那群贼人在危言耸听罢了。”
移花宫在江湖上的名声一向不怎么样,说它危言耸听、霍乱江湖,倒也合情合理。
神锡道长还是不信,道,“可是那些尸体……”来之前他也怕花无缺是在胡说八道,特意去禁地查看一番,若只是洞xué内gāngān净净还说的过去,但是昨夜在通道中,他亲眼所见的死去的那六个人的尸体,是真真的消失了,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宁德道长却对此事不甚介意,“我旧时与移花宫打过jiāo道,手段yīn险狡诈、不得不妨。昨夜你是否有派门内弟子在禁地前驻守?”
神锡道长惭愧道,“没有。”
宁德道长道,“这便是了,等你们一gān人等离开,他们再前去洞中将尸体抛入山涧,当然是神不知鬼不觉。看到huángjī大师他们走后,再杜撰出洞xué藏尸一案,自是能扰乱你的心思。”
神锡道长点头称是,他自幼被师父师叔教导,就算听出了诸多疑点,也不敢当面质问,只好行礼告辞。
房间的门还未关上,神锡道长只觉后心一痛,全身的力气如同泄洪般抽离,拼着最后一丝力气他回头看到了自己的师叔,和师叔握着匕首的手臂。
神锡道长动了动唇,还是没能说出最后一个字便轰然倒塌。
他的血液留在了门槛外侧,鲜血蜿蜿蜒蜒有的直接渗入地下,有的顺着地面的脉络流到了花丛附近,给予它们营养。
宁德道长蹲下身,转过了神锡的脖子,替他闭上那双充满着震惊的眼睛,似是有些遗憾的感叹道,“你说你,知道那么多有什么用?”
他没有理会神锡背上插着的那把匕首,单手把他拎起来,走几步便到了悬崖。崖下住着的那个女人不仅喜欢享受男人,还喜欢和男人的鲜血美颜,送给她正好。
作完这一切,宁德抬头看看月色,嘟囔着,“时间还够”,转身回屋去取他的长剑,神锡的死好像完全扫清了他身上的浊气,整个人看起来都神采奕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