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在守护一个什么帝国?
一个让你从出生到死亡,都一无所有的帝国?”
一滴滚烫的泪从阿西尔眼里滑出,他毫无所觉一般,任第二滴第三滴,连成串从眼睛里涌出来,木凌刀一样的目光将他贯穿:“就这样还要回去?你爱着帝国吗?爱着它什么?
还是不得不爱,否则就必须直视这不堪的一生,承认自己的卑微鄙陋,承认自己的无能,承认自己胆子小的甚至不敢看见光。
然后心安理得地活在自己的想象里,活在黑暗里,不去看自己的兄弟,朋友,不去想自己的孩子,一直重复告诉自己只要尽到本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可一切都在变得越来越糟,然后死亡猛地降临,那一刻,你敢心安理得地告诉告诉自己…理当如此。”
阿西尔摇着头退了一步,木凌紧紧相bī,扯下他另一枚金质肩章握在手里,用了点力就把它揉成一团,像扔一块垃圾一样甩开它:“理当如此吗,阿西尔上将?你这一生,理当如此?!”
像被扯掉了遮羞布,所有骄傲都随着那枚肩章一起被揉碎,阿西尔脑子一片空白,却有一声咆哮从胸膛涌出:“不是!”
他像被打折了脊骨弓起腰,泪水失控地涌出,不停颤抖着说:“不是…”
“既然不是…”木凌冷漠地打算继续说,然而
“好了。”
“可以了!”
两个阻止的声音一齐响起,堂洛斯看了看阿鲁,那雄虫有些尴尬和错愕,似乎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站出来了,但箭在弦上,首领使眼色要他说,他硬着头皮道:“给一点时间,他会想清楚的。”
堂洛斯纳闷地看他:就这?
阿鲁理了理思绪,暗自哀叹——这家伙都把虫bī哭了还不罢休,真刻薄。
“他是优秀的军雌,为帝国效力这么多年,转变立场相当于背叛自己的过去,他到匪邦的时间还短,这段时间又经历了这么多事,一连串打击下来根本没有时间思考您说的那些东西。
请给他一点时间,他已经决定不与我们做对,再qiáng求他站在我们这边是不是有点操之过急。”
木凌和堂洛斯对视一眼,突然笑的危险:
“你在指责我操之过急吗?阿鲁主任。”
房间里的气压陡然降低,空气像巨石一样压在每只虫身上,那股深植于基因的恐惧攥紧每只虫的心,他们瞳孔疯狂颤抖,灵敏的战斗神经在呼吸时战栗,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他们——王虫生气了。
可就算这样,这只B级雄虫也要为阿西尔将军说话吗?帝国雌虫心情复杂。
阿鲁有些喘不过气,冷汗浸透里衣,站直变成一件难事,他却仍倔qiáng地挺立:“是。”他这么告诉木凌。
木凌的脸刷一下就黑了。
gān燥的室内无端出现一股山雨欲来的水腥气,所有虫好像只能匍匐在旷野上,瑟缩地等待风云变色,地崩山摧——堂洛斯搭上木凌的手臂:“算了。”
这两个字像拨开乌云的清风,一扫刚才的压抑,屋里降到冰点的气氛开始回温,木凌收敛jīng神力,偏头看自己的雌虫,他叹了口气劝道:“的确需要一点时间,不管是虫还是人,在这世上都需要根基立足,哪怕那根基再丑陋,打散的过程也万分痛苦,接受未知的幸福比忍受已知的痛苦,有时候会更需要勇气。”
木凌把他的手拢在掌心,堂洛斯看着阿西尔微笑:“你也不要怪他,只是因为我们要做的事情容不得一丝侥幸,容不下中立的立场。
你好好想想,其实不与王虫作对就意味着要与帝国作对,你早已经给出答案了。”
说罢,他和臭着一张脸的木凌离开监控室,身后浩浩dàngdàng随了一堆虫,走出去一段距离木凌才出了口气:“下次这种活你来gān。”
堂洛斯促狭地笑着:
“可是你很适合啊。”
木凌斜他哼了一声,余光却没扫到队伍里阿鲁的身影:“你把阿鲁留下了?”
堂洛斯懵了一下:“没啊。”
说了要给阿西尔一点思考时间,他们犯不着这时候赶虫子上chuáng,而且qiáng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他还是知道的。
……
阿鲁本来也要跟着匪邦的虫走,偏偏多看了阿西尔两眼耽误时间,临他要出门的时候,门在面前被用力合上,砰的一声巨响差点砸到他的鼻子,上锁的声音接踵而至,简直一气呵成。
阿鲁的脸立即就绿了,这笔账立即就算到首领和木凌头上。
这什么意思?不上不下的!这里还有帝国其他雌虫呢,把他们锁一屋几个意思?
阿西尔抹gān眼泪,看了门一会儿,突然嗤笑。
所有雌虫有些无措,不知道是该安慰阿西尔还是问匪邦为什么锁门,王虫的话不止说给阿西尔,也说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