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的是,石壁上的血迹只闻其味,不见其色。曲鸣收回来的指节上只有薄薄一层灰。
三人傻眼的瞬间──
磨铁匠敲击着炙热铁块的声音再度出现,时徐时急,玲玲作响。刀剑嗡嗡声和锁链清脆的摩擦声同步响起。
虚空中飘出行红字来。
“以血为契,以灵为寄,落阵。”
江初翎瞪大眼睛,轻声呢喃:“这不就是……上回咱们在酒店看见的……!”
上回,江初翎身穿鱼尾服受伤,他的血与血玉产生奇妙的反应时,也是这么个状况。
只不过。
当时红字化形成了一把古旧的锁,迅速开了。
而如今……
面前飘忽着的虚空红字亦如上回那样,像聚拢的雾气,渐渐团作一团,慢慢变成了上古的锁。
咔哒声起,落锁。上了芯。
虚空中渐渐变幻出红色的链条,尽数缠绕在古锁上,就像红色藤蔓的爬藤植物,一圈又一圈,足足绕了几十回。密密麻麻,又粗又坚固。
锁,合上了。
片刻后,虚空中的景象消失了。
曲鸣皱了皱眉,伸手到裤兜里,下意识摸了摸手机挂件。
血玉,本来冰凉的质地突然滚烫了起来,比吊炉上烧开的水还烫。曲鸣的手指刚碰上,他就感觉自己的皮快被烧焦了。
他qiáng忍着刺痛感摸了摸,松开。
伸出口袋的手,指腹红了。
江初翎盯着:“……”
钱科逸脸色惨白,吓得说不上话。
墙面的血迹滴答滴答,在众人触不及的虚空中缓缓掉落,一滴一滴,令人发指。
白雾笼过来,三人陷入幻境……
yīn阳井,如出一撤的圆形石室,四周空落落的,遗留在墙角缝隙里沉寂了千万年的锁链蒙上灰尘,破旧古老。血腥味股股袭来,正中间,烛龙伏在地面奄奄一息。
巨大的身躯僵硬麻木,连轻轻蠕动都做不到。他的头半仰着,喉咙里发出悲怆的哀鸣,又沉又闷。赭红色的身躯被鲜血染得更红。
而他的爪子……不见了。
血就从原本长着爪子的地方汩汩而下,被砍断的部位血肉模糊,血液来得比决堤的洪水还要猛烈。
他喘着粗气,腹部紧贴着地面上下剧烈起伏,疼得痉挛。几乎是撑着最后一口气。
可烛龙一双眼坚定又认真。
他眼角的鳞片上闪着湿润的光泽,也许是汗,也许是泪。烛龙气若游丝,艰难地,断断续续地挺着尾巴,直到沾染上自己流淌下来的血,一点点渲染在肌肤上,又慢慢地,挪到空中,挪到石壁前。
垂死挣扎,大抵如此。
可他的眼神又满含缱绻。
沾着血迹的尾巴缓缓触上石壁的每个角落,慢吞吞,艰难却又是十分顽qiáng地一笔一笔描摹着。血液在墙上根本留不住,没有那么快凝固gān涸,烛龙也不恼,反复添添补补,每一笔都竭尽全力。
他喉中发出嘶哑的喘息声。
很久很久,直到满壁都画上了血画。
烛龙的血不止,愈发虚弱。
他qiáng忍着吞咽口水,浑身散发出金光。瞳孔中像是盛满了漫天星辰。
曲鸣看着幻境,心中如同cháo水般涌来的厚重悲伤感把他整个人淹没了。可他动不了,说不了,只能看,只能听,只能闻。
他确实也听到了。
幻境中,传来江初翎的心声。
“哥哥,我好想你。”
“孟婆庄晚上的星星很好看,我很喜欢,可是没有哥哥好看。哥哥不在的夜晚好黑,没有光了。”
“孟婆种的jú花开了,好漂亮,下次我们也种。”
……
烛龙眼神涣散,静静听着。金光逐渐笼罩着他整个身体。那是从体内爆发出来的神力,丝丝缕缕,一点点充满了整个石室,澈澄明亮。
墙面上的血迹迅速幻化进虚空中,每一幅图画都转换成文字。
烛龙用神力凝成本书。
血仍在流,烛龙听着江初翎的心声,面上挂着沉重的微笑,眼角忽闪忽闪的同时,神力化作的纸张哗啦哗啦翻动着,红字落在上面,迅速成了白纸黑字。
哐。
金光消失的瞬间。
这本书和普通的书似乎并没有区别。
摊开的纸张一页页合上。
落到地上时恰好翻回封面。
那上面写着六个字:百草产后护理。
“哥哥,在忙吗?那晚安。”
“梦里一定要多陪我会。”
烛龙张着嘴,喉咙似乎冒着烟,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含着血玉的嘴缓缓张开,满腔血液顺着张嘴的姿势滴到地上,黏滑湿润。
可是他笑着,癫狂着,舔着自己唇边的血迹。像是不要命般耗尽最后的气息,尾巴艰难地卷着,扫过新冒出来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