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商皑不知是从什么时候丧失意识的,纪湫怎么叫他都叫不醒。

  天光一点点明亮起来,清辉透进森林隐蔽的各处。

  直到中午,阳光的热量烘出汗液,纪湫满头大汗地拽着商皑,在燥热的山路寸步难行。

  翻过一个山头,才终于看见林中若隐若现的棚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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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间气候湿热,居住条件十分简陋,木草勉qiáng搭建出房屋形状,头顶盖着东平西凑的塑料袋,试图在bào雨来临时遮风挡雨。

  不像是常年居住在当地的原住民住所,更像是临时建造的难民窟。

  纪湫这时走投无路,没有犹豫的时间,心怀忐忑地敲开了一处木门。

  出来的是一个皮肤黝黑,身材gān瘦,头裹布巾的妇女。

  看着陌生造访的人,她的脸上流露出警惕和茫然。

  纪湫试图用英文与她jiāo流,对方大概对英语一窍不通,但所幸能领会到纪湫的肢体语言,知道她带来的男人受了伤,妇女愿意施以援手。

  从里面叫出两个健壮男子,跟同纪湫跑去山坡树荫。

  考虑到下山的路不好走,一着不慎就会滑倒,且对这里风土民情也不了解,就怕出了虎xué又进láng窝届时脱身困难,所以先前纪湫就留了个心眼,把商皑藏在石壁隐匿点。

  妇女看上去年近五十,跟来的是她两个儿子。

  虽说她不懂英文,但一路上山,纪湫发现这两位年轻人貌似会点英文。

  小儿子大约有个十五岁,词汇量要丰富很多,几句话下来,纪湫从他这打听出了一些零碎的信息。

  他们原本是生活在这里的村民,但后来这里发生动dàng,几股势力争夺财富和地盘,无休无止地jiāo恶,屡屡发生摩擦,在夹缝中生存的人们朝不保夕,为了生存,他们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换一处居所。

  说话间,就已经来到了石壁下。

  妇女和她的大儿子翻了翻商皑的眼皮,着急地说了句什么。

  纪湫上去搭把手,把商皑放到了老大的身上。

  老二紧跟其后,给纪湫翻译自己大哥刚刚说的话。

  “doctor……insouth……your……lookback。”

  少年的英文说得断断续续,只有零碎的几个单词,但纪湫理解了。

  这个意思就是说商皑得让他们村里的医生诊治背后的伤。

  纪湫连忙点头,跟着少年一起狂奔下山,朝着那位医生的住处找去。

  夜幕降临,白发苍苍的老者抱着药箱子,在少年背上颠颠地赶到。

  药箱子里有他能够带上的所有东西,足够进行一场小手术。

  取弹头的时候,纪湫帮忙撕开商皑带血的衬衫。

  看到里面的皮肤时,她瞳孔蓦然缩紧。

  从腰腹到右侧肋骨,有一条长长的刀痕,上面长的是白皙的新肉。

  除此之外,还有几处零星jiāo错的伤疤。

  纪湫望着商皑身上触目惊心的口子,通体僵硬。

  她的视野渐渐模糊。

  这些都是全是新伤,他们在商皑本来平滑的皮肤上肆意作乱,把他养尊处优的一具身体弄得丑陋不堪。

  而这一切的痕迹,从发生到现在,不过几周。

  听见老医生在叫她,纪湫麻木地递去工具说明病情,忍者眼泪和难受,别过眼不去看那流血如注的场面。

  她记起商皑每一句的“无碍”——在蓝蝎会的监牢里,在H国的高墙长巷里,在金碧辉煌的邮轮上,在波涛汹涌的海làng中,在枪林弹雨的森林间……

  他欺骗她这么多次,直到他再也对她说不出一句“无碍”。

  商皑的弹头是取出来了,血也止住了,但他仍是高烧不退,性命危在旦夕。

  那位长子把自己的chuáng让了出来,商皑脸色苍白地躺在上面,沉睡不醒。

  纪湫抱膝坐在地上,背靠在chuáng沿。

  她眼睛定定地看着对面摇晃不停的灯豆。

  从他的伤势看,除今日以外,他伤的最重的应该是被蓝蝎会一路追杀着来H国找她的那次。

  他明明已经遍体鳞伤,深色的衬衫被血晕透,而他自己的伤痛从不放在眼里,看她一瘸一拐,只担心她是否受了欺负,看她依稀还能张牙舞爪地数落那些坏人,他由衷地庆幸。

  纪湫把头埋在在臂弯间,咬白了唇。

  她当初怎么就没有不依不饶,刨根问底一下呢。

  时至今日,看到他身上那些可怕的伤口,纪湫才恍然,自己太高估商皑了。

  他qiáng悍,无往不利,不可思议,那都是因为他比任何人更不要命,而非真的如有神眷。

  他并非刀枪不入的铜墙铁壁,他面临的危险与普通人一样。

  半夜,少年起chuáng过来看商皑的情况,顺便给纪湫也倒了一杯水。

  他用蹩脚的英文,艰难和纪湫进行jiāo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