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老的手掌温热有力,骨骼活动的时候微有颤抖,铅灰色的眼睛定定地望着纪湫,笃定严肃。
纪湫没有拒绝的机会,只听她叽里咕噜地详细jiāo代,但最终也还是只领会到只言片语。
那巫婆老奶奶说完,转头朝楼上高声说了句什么,也没等齐鸢回应,便挎着篮子一颠一颠地推门走了。
纪湫望了她背影一眼,又匪夷所思地盯住手中风铃,然后叹了口气。
复抬起眼时,纤薄的眼帘下,有冷光闪过。
掌心一松,风铃放到了桌子上,手腕却顺着桌沿落了下去。
之前做着风铃喝着咖啡,和老太太乱晃着手jiāo谈,红光满面,笑容可掬,乍一看倒真是乐在其中。
只有纪湫自己知道,从始至终,她的心都是提着的。
纵使穿针引线,也没放松过对外面的警惕。
之前她曾以为,詹妮弗和郁合子把她丢在路边,只是想看她出丑,让她心慌。
但后来一路走来,纪湫慢慢觉得这个想法幼稚简单了。
黑夜之中,密林之下,纪湫直觉有双眼睛在暗中盯着她。
打算直接杀了她?还是有其他目的?
纪湫不得而知。
但如果郁合子和詹妮弗是打算要她性命,那么刚刚她形单影只地穿越森林,也早该下手了。
现在却又放她安然无恙地在这里歇脚。
大概是另有目的了。
但这个目的是什么,纪湫也不得而知。
天知道坐在卡座之上,她的心情有多么煎熬。
纪湫恨不得插着翅膀直接飞了,飞回A城,飞到隋锦、宥茗,戴溪和姑婆的身边,告诉他们自己还活着。
但她做不到。
商皑和她从地牢里带出来的韦恩还在某处被掣肘着,她要是直接走了,他们不知会被连累到哪种地步。
纪湫一想起那天餐盘上血流如注的席长河,身子就止不住地颤抖。
纵使身处融融暖气中,也冷不丁一激灵。
街区很是宁静,蔷薇开得十分郁灿,却有血腥气黏着纪湫鼻尖弥久不散。
香风花雨里,危机四伏。
纪湫咬白了唇,手指紧紧握着,心思飞快转动。
此时在暗中盯梢的人,也万万容不得她联系夏树。
先不论她逃不逃得掉,要是给齐鸢惹来杀身之祸怎么办?
这些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怪物,她有理由相信,等她走出这里不到五分钟,就会有人侵入此处一探究竟。
如果被他们看出了蛛丝马迹,她非但再没法全身而退,与她有关的所有人都得跟着遭殃。
况且,她与齐鸢萍水相逢,自己既无法将性命jiāo付到她手中,也不忍把她拉下水。
正当纪湫深思熟虑之时,突然听见齐鸢微微讶异的声音。
“啊呀,这插头是坏了吗,怎么电没充起?”
纪湫一听是充电的事,脚步一急,忘了自己脚还有伤,疼得膝盖骤然弯折,匆忙之间扶住就近的栏杆。
手指穿过,铜杆震dàng,窗户檐挂着的风铃叮铃铃地飘动起来。
纪湫连忙说着“抱歉”就去扶住狂舞的风铃,视野里清晰地映出了偌大的白色海贝下一颗莹亮的红色珠子,上面鎏金刻着一个“容”字。
电光火石之间,纪湫指尖一烫,动作顿住。
下一刻,目光投向齐鸢。
四目相对,都从彼此的脸颊上看到了窘色。
纪湫先一步反应过来,怔然神色被笑意遮掩,她将手自然游移而下,握住铜柱末端。
齐鸢见她没问,似松了口气,神色又柔和起来,上前来扶住纪湫手肘,“你没伤到吧?”
纪湫摇头,跟着齐鸢坐回去。
她无意撞破齐鸢秘密,当时看到风铃下的那个字,几乎是下意识就往那处想了,反应过来又立即换位体会到被人挖掘出心意的难堪,这才觉得尴尬不已。
彼时对面齐鸢欲言又止的神情,也从一另方面印证了纪湫所想。
这个“容”字,大概代表着一个人。
一份思念和爱意。
好在她们双方都默契地没有言明,就这样让这事过了。
齐鸢一边清理着桌面的碎壳,一边重提电量的事,“我还以为是插头有问题,结果是没插·稳。不过好在现在已经有百分之五十的电了,应急是够了。”
纪湫淡淡笑过。
实际上她的手机原本就有百分之五十的电,刚刚是她故意没有把插头弄稳。
纪湫这部手机是临时发放到手中的。
这上面没有存储任何的联系方式。
如果今天落难的是原主,她凭借记忆打个电话给内部,自然会有车前来接她,怎么也不会落得这样境地。
但纪湫与她不同,脑子里什么也没有。
蓝蝎组织里规矩何其复杂何其之多,她也不能贸然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