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和大雪一同降临这座城市,敦和她穿着相同款式的羽绒服提着购物袋,眼见着红绿灯变成了绿灯,两人一路小跑。
但刚要踏上斑马线就被一位穿着草灰色大衣的男人拦住。
“不要急这一时!”他指向对面的红绿灯标志,“你们看,还剩十秒就不要冒这个危险。这个地段经常发生车祸。”
东樨注意到他身旁还站着一位穿着单薄外衣的男子。对方一脸困倦地叼着眼前,应该是察觉到她的视线还回应了一个微笑。
东樨连忙躲闪过眼神,犹豫片刻,她抬起头朝对方笑了笑,然后从脖子上取下去年为了考上东大在国内的寺庙祈求来的符咒,弯腰递出去。
“伊达警官,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三浦爱歌小姐。我……我是她的网友,今年刚刚考上东大。她的母亲……三浦森子女士通过她的祭物联系到我。总之!非常感谢您对她的帮助。这是一道平安符,请务必戴上它。就当做是已经亡去的爱歌的心愿!”
男人愣了一下,随即将叼着的牙签放进口袋,也弯腰双手接过平安符。他朝东樨笑了笑,“谢谢你,小姑娘。”
东樨也露出微笑,眼睛却瞥到伊达警官的身后。
“我会在地狱为您祈福的。”这位名为三浦爱歌的女生还穿着帝光中学的夏季校服,她朝东樨挥挥手,然后被一名大概是狱卒的鬼族带走。
说实话,这种事情一般是贵志来处理的。东樨总是吐槽,夏目就像个单元剧里的男主角,而且是治愈暖心的那种。
——谁让他外婆的情债是厚厚的一本友人帐。
后来红灯灭了,绿灯又亮了。
许是伊达警官和他身旁的那位警官熬夜工作,居然站着打起瞌睡。东樨叫了他们几声,见二人醒了就和敦一起过马路。
“高木老弟,再一个路口你就去坐公jiāo了对吧?说实话,一直想给你看看记事本里的内容呢。”
“真的吗?!伊达大哥!
听着身后两位警官的对话,东樨不由地又露出微笑。爱歌小姐可是告诉了她,记事本里的秘密,真是没想到看起来五大三粗的伊达警官还有……
咕咕咕——哦哦哦——
如同小孩的哭闹声突然响起,仿佛是刻在基因上的恐惧,除了敦以外的三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一个冷颤。
这个声音敦很熟悉,以前蜷缩在孤儿院的水泥板上就它陪他入眠,时间一久他就不再害怕甚至会很是珍惜。
于是他神色飞扬地指向马路对面的那颗掉光叶子的大树:“小樨!城市里居然有猫头鹰哎!”
没有得到回应,他转头看向东樨,刚想又说些什么,就用余光瞥到一辆正超速行驶的轿车,他下意识地看向那两位警察。
刚才被东樨搭讪的警官弯下腰捡本子,之前拦住他们过马路的警官正打着呵欠,二人都没有注意到这辆车。
哐当——
敦提着的购物袋掉在地上,兴许是里面的玻璃瓶碎掉,酱油和醋从袋子里渗出来。
东樨从来都不知道看起来纤弱的弟弟能有那么快的反应力,她收回伸出的手,呆呆地站在原地。
就和陆生说的那样,这道残留着神明力量的符咒根本不是什么学业符,而是平安符。
轿车离敦和伊达警官还剩下一厘米的距离突然停了下来。
惊慌失措地司机听从伊达警官的命令把车停到路边,等待临近的jiāo通警察来处理此案。
看着被警官夸奖到脸红的敦,她低垂着眼眸什么也没说。
在告别两位警官后,她转身甩了敦一个巴掌。看着敦脸上那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她又甩了自己一个巴掌。
在敦不顾一切地奔向伊达航的时候,东樨终于明白了——那天姐姐嘶哑的怒吼和还未被她承认的中原先生的悲鸣。
“不自量力地引开妖怪,选择一个人孤独的死去!你以为这样我就会自豪于我有个英雄妹妹吗?!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你把当成了什么!!”
“小樨,我知道你并不想承认我的存在,但至少应该明白你也是有流泪的资格的啊!阿柊……她一直都在你的身后。她爱你!比这个世界任何一个人都爱你!所以不要再让她流泪了好吗?”
眼前这无声落泪的少年和她一样都是为了寻求——作为一个有价值的个体死去而活着。
所以可以如飞蛾扑火般奔向任何需要拯救的人,然后被不知情的人们冠上类似于英雄的字眼。
真正的英雄是不会像他们这样抱着如此卑微的愿望——
东樨抹去敦眼角的泪水,勾住他的脖子使其被迫直视自己。
“敦啊!我们已经不是满身泥泞的野犬,不需要再漫无目的地奔走寻找活下去的方式。看看我,看看我们身后的人们。我们和他们一样已经可以毫不顾忌的放声大哭,所以这样的我们早就失去了不顾一切奔向死亡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