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的柳絮像千万只白色或huáng色的蝴蝶,在整座小镇里飘dàng。一条细细的河,叫做柳河,蜿蜒过镇,水缓处,水面落满了柳絮,水急处,依旧清晰见底。
骑马原来也会是一件累人的事——单骑行了千里,独身南下的齐棣暗叹道。还好这柳镇的chūn光没有辜负他。此时的他,并不知道他会在这不过百户的小镇逗留一整个chūn天。
捏紧了缰绳,□□那匹骏马缓了缓步子,徐徐拐入镇里。突然,他眼前一亮。
路旁,chūn草萋萋,一个青衫女子托着晒坐着,微微垂着头,似在想着心事。
她的倒影在水里微微摇晃,chūn风拂过她的乌发,自有一番天然去雕饰的风情。齐棣不小心低头瞥了一眼,便已醉了。满镇柳絮蒙住了他眼,而这少女的一抹倩影却蒙住了他的心。
她的身子是那般娇小,哪怕是缓步的骏马,依旧是眨眼间越过。
齐棣的目光跟着她,身子不自觉地侧了侧。
女子明明是看也没看这路过的男子一眼,倏地嫣然一笑,轻轻道:“看路。”
这一笑,甜到齐棣心里去了——江南的女子便是这般吗?丝毫不觉自己的神情有多么失态,他只是蠢蠢地吐出了个字,“我……”
而下一秒,他就被粗bào地拽下了马,踉跄着风雅尽失。
他猛地回过神,尚未看清是何人胆敢如此对他,下一秒,屁股就挨了重重一脚。
他何曾遇到过此般对待?
愕然着爬起,láng狈和屈rǔ感尚未涌出,甚至尚来不及抹去脸上的草渣和泥点子,一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哪儿来的不识相的公子哥?”拿刀的男子沉声道。
经这一提醒,满目怒色的齐棣将到嘴边的话憋住了,同时,忍住看向旁边那女子的冲动。
她还是保持着先前的姿势,抱膝踞坐着,事不关己般欣赏着满镇chūn色。
刀客的刀稳稳搁着,眼神漠然,“差一点,你这匹畜生就踩到本爷了。”
chūn光烂漫,脑海里依旧回dàng着那女子的笑声,齐棣却感到了一种骨头深处的寒冷。
刀锋冰冷,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他知道,自己若还有丝毫保留尊严的企图,那等待他的结局只有一个。
可他说不出求饶的话。
刀客见此人目光复杂,时而带着杀意愤恨,时而又软弱痛苦,不禁感到好笑。
“是哑巴?”
齐棣感到一只肮脏的浑浊的手捏上了他的下巴,迫使他张大了嘴。
chūn风自河边掠来,带来了一缕女子的香气,齐棣的心更冷了——那个女子果然还在一旁,也许就在看着这场好戏。
若不是……
他捏紧了拳头。
若不是还有大业在等着他去开创……
为红颜一笑,怒而抗之,引刀成一快,又何妨?
“慢着!”
女子稍显凌厉的声音骤然将他拉回了现实,他只看见面前刀客的巴掌停在了空中。
“这……萧姑娘,我只是教训一下这不长眼睛的小白脸……”
女子的声音又带了几分笑意,“他模样生得不错,本姑娘不喜你打他脸。”
“这样啊,那,那我让他跪下来磕个头?”
“这就不关我的事了。”
不关她的事……没错,是我鬼迷心窍,多看了她一眼……
“喂,算你这小白脸运气好,有萧姑娘替你说话,你可知道我是谁?”
齐棣生硬道,“不知。”
“你来这柳镇,不知道我是谁?”
“大梁疆土之广,城镇之多,来这柳镇来就来了,为何要知你是谁?”那你可知我是谁
刀客不屑与他多言,又是一脚踹上,齐棣仰面栽倒,疼痛告诉他,他的肋骨断了。
他咬牙道,“官道上伤人,眼中可有王法?”
女子蛾眉微微一挑,终于对这面生的男子起了些许兴趣,一双明亮的琥珀色眸子扫了过来。
齐棣背对着她,láng狈地用手撑着地,看不见她的表情。
刀客有些意外,笑道,“你说什么?”
“我问你,眼中可有王法?”
“看来你还真不知道,这柳镇是什么地方。”
“这……”齐棣还是想说,不管是什么地方,大梁法纪严明施行,岂有例外?却见那刀客高高抬起了刀。
“萧姑娘,天底下,模样好看的男子多了去了,再说了,你前几天不还说这世上一个入你眼的男子都没有么,我看,直接给他个了断罢了。”
“谁要你多嘴——”
那女子的话还没说完,空中响起金石之音,刀客手中的刀竟是脱手飞了出去,直直落入了河中,沉入浅浅的河底。
女子一怔,笑了,发出哎呀一声,却是立刻看向了来人。
一袭白衣翩翩的剑客立在柳树下,丰神俊朗,脸上挂着笑意。方才正是他贸然出手,拦下了那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