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一定跟你从天而降有关吧。”
“从、从天而降?不不不,前辈还是误会了,我是货真价实从乌有峰的风云台摔下来的。”
“它可不同意。”
“谁不同意?”
沈放正狐疑道,江面突然响起一声嘹亮的鸣叫,拖着长长的尾音,自对岸dàng来。他站起身,循声望去,发现正是先前那叫做葵娘子的女娃望的方向。那葵娘子一直在望的东西就是这个?脑中一念刚闪过,下一刻,沈放神情僵在了脸上,微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只见一只雪白的巨鸢从山中俯冲而至,在快要扎入江面时,又一个急促的翻掠而起,霎时间,疾风掀起江làng。它那遒劲有力的双翅完全伸展,形成两张巨大的羽蓬,借着风力朝他们滑翔而来。
一双鹰眼炯炯有神,大老远就盯着沈放,像是在和老熟人打招呼。沈放激动地无以复加,喃喃道,“北冥鸢,原来如此……”
自拥霞山那日之后,他终于再次见到了庄离这只神奇的飞鸟,数月而已,它的身子又是长了许多,羽翼轻振,便能扬起巨大的气流。
沈放的头疼,看来就是北冥鸢于空中接下他碰撞所致。
然而,就当沈放“热泪盈眶”中带着些许不知所措就要上前迎接时,那北冥鸢却是尾翼一抬,轻飘飘转了个朝船尾而去。
江làng起,船身跟着晃动,沈放稳住身形,却见那葵娘子一个飞身挡在了那些因为有了对比而显得玲珑无比的鱼鹰前,宛如母jī保护小jī一般,气势汹汹地大喊:“不许打它们主意!爷爷你快来管管!”
“诶。”船夫轻轻应了一声,那北冥鸢竟也颇听他的话,自鱼鹰和葵娘子头顶飞过,再次掠高而去。
目送着北冥鸢重返山林,沈放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少侠,如何,我说的不错吧,你确实是‘为情所困’,也确实是从天而降。”
沈放俯至船沿外,弯腰捧水洗了脸,脑海中印出那日雾散日出时分,庄离在云川边洗脸的光景。他应该在那会儿就告诉庄离自己的心意的。
“太迟了。”沈放嘴角浮起浅浅的笑意,无奈道,“入皇宫,剑道已绝;有雾茧,身不由己;杀父仇,无计可消。”
船夫摇摇头。
“皇宫去不去,本就在你。”
沈放默然,没有反应。
“雾茧一事,唉,事实上,化龙盏根本就于之无用。因此,你也无需失望。”
沈放诧异道,“前辈,你不是称那是归墟子亲口所说吗?”
“没错,归墟子是这么说来着,但那是归墟子撒下的弥天大谎!”
沈放悚然。
“那,化龙盏承载国运一事莫非也……”
“没错,那也是假的,国运一事,当真以为是可以物化在器皿当中?这不过是归墟子为了吸引众家的注意力,不论是西凉、灵蛇沼、北荒,还是大梁,都被他骗了。”
沈放下意识想问为什么,然而脑子一个念头渐渐浮现,变得无比清晰。
他的目光先是一凛,紧接着又缓和下来,落在那船夫身上,“原来前辈您才是归墟子道长。”
第67章妖邪红月
老船夫摘下斗笠,露出白花花的脑袋。沈放看不真切他的动作,只见他左手在身前一晃,霎时间,那毫无特色的五官竟是开始变化。眼睛拉长拉宽,眼窝渐渐凹陷,鼻梁拔高,鼻尖变大,脸庞上的皱纹淡化变疏——一个鹤发童颜的大鼻子老道的模样显露出来。
“归墟子道长,你也会幻术?”沈放诧异道。
“曾与焉支山的徐一苇神会,几番讨价还价,以长青心法换取其梦蝶之术的零光片羽。说来惭愧,时至今日,老道不过是能在人前稍稍变幻容貌罢了。”
归墟子回到草棚里坐下,“我师弟假扮我时,可是隔着远远的,不敢正眼瞧你们?”
沈放点点头,心道,原来假扮归墟子道长的是他师弟,等等,归墟子道长居然有个师弟?
“我师弟飘渺子是个弃婴,在寒冬腊月里被我师父捡到时已是奄奄一息了,带回峰上,却是奇迹般活了下来。”
“师弟他受了寒,自小体弱,我一日的功课,他需五日才能完成,也许正是受限于身之弱,他的心智却是成长的最快的。”
“在师父和我都不知情的情况下,他已尝试神通四方,心游寰宇了。”
雨淅淅沥沥地越下越大,江面水雾弥漫。沈放也走回了草棚当中,靠着船沿而坐。
“葵娘子,别淋雨了!”归墟子对着船尾吆喝了一声。葵娘子咚咚咚跑到船头,冲进草棚里又急急停住,噘瞪着归墟子不说话,一屁股挨着沈放坐下。沈放扭头瞧见她乌黑的头发上还沾着晶莹的雨珠子,一丝雨水的湿润气息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