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犹在说话。
“道长年已过百,内力却依旧浑厚自如,恍若而立之年,在下佩服。”
“老道不才,一身无用修为,未朽之时能等到大祭司莅临寒地,实在是倍感欣喜。”黑袍道人捋了捋垂在胸前的花白的胡须,语气温和道,“阁下看这盘棋已看了足足一个时辰,不知可有高见?”
“归墟子老道!你怎么老了这么多?”南宫芙云不客气地插话道。
然而,归墟子老道恍若未闻,看也没看她,但那紫衣人却是转头看了过来,他一双诡异、凌厉的目光,直直看向了三人当中站在最后的庄离。他没有开口,就这么肆无忌惮地,将庄离上上下下打量着,庄离本是下意识回避,心中却渐渐有个声音在阻止他这么做。
为什么要害怕,要躲避?你并不认识他!此人却处处在对你有所设计,你不是应质问他有何图谋吗!
庄离回望了那紫衣人一眼,心中却是猝然一惊——那紫衣人的眼瞳,竟是一瞬间缩成一条线,在眼白处,青光如水纹流动。
下一刻,却被一白衣拦住——沈放以身挡在了二人之间。
紫衣人波澜不惊地收回目光,转过头,继续看着眼前的那盘棋,淡淡道,“在下只是想讨教下焉支山的幻术,并无加害之心。”
“方才道长问我对这星盘可有高见,在下闭关多年,远离世务太久,自问并无这方面的才能,因此,我想了又想,只是觉得可惜。”
“可惜?”归墟子微微抬头,额上的皱纹堆了出来,“此话怎讲?”
“听说二十年前,我灵蛇沼域的气象便不在这星盘之中,没想到,二十年后,依旧没有。”紫衣人话音刚落,背上衣袍之下骤然鼓了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往外面钻。
三人大惊,见归墟子浑然未觉,正犹豫着要不要提醒,又见那衣袍上的突起顺着背脊一路滑下,最后,竟是有一团青幽的东西像团水草一样从衣袍里掉了下来,堆在了地上。紧接着,青色动了起来,分开成形,露出两个jīng亮的眼瞳,三人这才发现,那是条细小的青蛇。
青蛇懒洋洋地盘旋着腰身,一双蛇头立起,缓缓转向三人。
“乖。”紫衣人头也不转,只是轻轻道。
那蛇听得懂话,虽是看着三人,却是爬回了紫衣人脚边,轻轻缠在了他光洁的脚踝上。
“这应就是那蛇。”南宫芙云低声道,“庄离,你瞧,那蛇看着你。”
“胡说八道。”庄离脱口反驳,心下却是知道南宫芙云说的是对的。他压下恶心感,小心翼翼地看向那蛇,而那蛇依旧在好奇地打量着他。瞳孔一会儿缩细,一会儿睁开,竟有些可爱……庄离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
“避其锋芒,羽翼渐长,大祭司难道还不满意吗?”归墟子叹了口气,“想想西凉……”
“西凉一事,若不是沈昱诚出手gān预,就不会是那样的结局……”
“我说的对吗。”话音未落,紫衣人突然迈出一步,朝三人所在的方向抬起了手,在虚空中轻轻一握。
尚未反应过来的沈放只觉得一股压迫之力从后方袭来,整个人被推向那紫衣人,下一刻,后腰两侧传来针扎的刺痛,那股压迫之力立即消失了,一抬眼,却是南宫芙云抬着两根手指,目光幽幽看着紫衣人。
“好生厉害的绣花针。”眼见沈放已有了戒备,拔剑在手,神情几分诧异几分森寒地盯着自己,紫衣人的嘴角绽放出一抹漠然的笑意,“不知这位出手不凡的年轻人又是什么拥霞山庄的什么人?”
南宫芙云并不理会他,亦是一笑,冲归墟子半是撒娇半是抱怨道,“归墟子老道士,你所谓的客人在你的地盘上出手,欺负我们,你还管不管啦!”
归墟子依旧不看她,拂须摇头道,“大惊小怪,大惊小怪!大祭司上峰是为了老道那化龙盏,与你们这些晚辈过手,不过是闹着玩,看看你们有何本事罢了。”
“归墟子道长不如眼下就把化龙盏jiāo于在下,我得了盏,片刻不耽误,便速离上清观。”
沈放一惊,同时感觉到了庄离朝自己投来的目光。若是此人要化龙盏,自己的雾茧又该如何处理,是不是应该立即告诉归墟子自己求化龙盏一事?但是听那紫衣人的口气,这化龙盏对他来说事关重大,想来这其中还有隐情是他不知晓的。
“这番话,阁下已与我说过,我只是……”
“只是依旧信不过在下?”
“化龙盏事关重大,让星盘外之人擅取,若毁了积运,恐引天灾……”
紫衣人静默了数秒,往前一步,凝眸正色道,“西凉要的不过是复国,我灵蛇沼不会取大梁寸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