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被称为圣女的白衣女人再次阖眼,双手垂落身侧,双脚并立于灰烬中,轻轻道,“有人来了。”
话音刚落,她上方的白雾凝成寒霜,簌簌飞向后人身后。
只听霜打屋檐,青瓦发出阵阵脆响同时,一个白影无声地窜出,落在了侧方的屋檐上。
来人正是沈放。
那圣女一出手便bī得他不得不避,寒霜几乎是彻底覆盖了他先前那一片藏身之地。若是普通的霜,倒也没什么关系,他只是不清楚这个看上去就邪里邪气的女人到底有什么本事。
嗯,莫拿自己的小命试探敌人的人品。
沈放和那圣女四目相接,却见对方神情平静,一双碧绿的眸子也没有先前装神弄鬼时那般诡异。
应该是个人吧。他正这样想着,就听那圣女道:“是你。那个剑客。”
沈放嗯了一声,“我倒是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你。”他语气从容,浑然不觉有数十双bào戾的充满敌意的目光正死死盯着他,仿佛盯着猎物。
“是它看见了你。”
她身后的火焰中,一双láng瞳显现。
“你对我有不小的敌意。”女子接着道。
沈放想笑,这简直是恶人先告状啊,这女人也不看看她前面这一帮一副要吃人模样的壮汉。不过,他还是很诚实地点了点头,同时,拔出了背后的剑。
一瞬间,下面亮出了一排排的尖刀,白花花的刀刃悉数对着沈放。
女子缓缓转过身,正对着沈放,若有所思道:“若是一人一刀,大概要花费一番功夫,才能在已变成肉泥的阁下身上找到那么好看的两个眼珠子。”
“喜欢我的眼珠子啊?”沈放笑着道。
“我一直很好奇,东海赤城鲛人的琥珀眼珠子,看这个天地,看芸芸众生,有何不同。”
沈放耸耸肩,“很大不同,譬如他们看你是高高在上生杀予夺的圣女,而在我眼里,你只是个跳舞不怎么好看的模样尚可下饭的普通女人。”
他顿了顿,“不过,你跟别的模样尚可下饭的女人不同,你嗜血残bào,同你的láng一样,没有人性。”
话未说完,只听咻咻两声,人群中,脾气火爆的某个汉子已对着他的头连she了两箭。
沈放轻巧避开,对下面的人从容道:“我只用一剑,她的头就会被挂在城门上,一双绿眼珠子可以好好晒晒太阳,瞧瞧城中央那chūn光烂漫的花街。”
女子沉默了。众人沉默了,沉默中,是死死压抑的怒气。他们只待圣女一声令下,便要将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狂徒千刀万剐。然而,院子却有一人惊魂未定。他站在最后一排,将身子重量悉数放在一只完好的腿上,努力保持着平衡。
正是哈布格。早在沈放开口说话时,他就已吓的魂飞魄散,因为他闯了大祸:这个剑客根本就不是西凉的人!他不仅被这人骗了,还将这人引了回来。
圣女是清楚还是不清楚?他满心恐惧地想着,只觉异常焦灼,似乎下一刻,便会被圣女的目光注视。
他是否会被当做一个和大梁勾结的叛徒?
想到这,他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头重重磕了几下。
他身边几人不明所以,稍稍散开,看向圣女。
“哈布格的一人,说话。”圣女确认沈放没有突然出手的意思,看向了人群中那个突然崩溃的人。
沈放此时也不得不承认,这圣女倒是能忍,他说话都豁出去了,这女子没有一点动怒的意思。
哈布格头抵着地,一五一十地将他遇到白láng,遇到那剑客的经过说了出来,没有半点不实和遗漏。
沈放抱剑在胸,冷眼看着,待哈布格说完,轻轻以指弹剑,剑音在院中回响良久,众人只觉心魂一痛,宛如被剑刃刮过。
“四个手无寸铁的乞儿,再加一个女人,被这个女人的指使的畜生,或者按你们的话来说,麾下,gān脆利落地开膛破肚,各位怎么看?”沈放刮了刮鼻子,“我单纯只是好奇。”
先前说“人齐了”的那个男子站出一步,目光似电,看向沈放,冷冷道:“不过是杀了五个梁狗,轮得到你在这质问圣女,不知死活的臭小子——”
圣女突然抬起了右手,男子话音戛然而止。
她不带任何感情地看向沈放,缓缓道:“你怎么看,或者我应该问,你想怎么样。”
沈放点点头,“我明白,杀人是你,你,你,你们的爱好,但是我跟你不一样。”他在屋顶踱了几步,抬手虚指了下面众人,最终还是将目光落在了圣女身上。
一时间,他思绪翻涌,想到了庄离称他给那些路边受伤的江湖人士药膏为“伪善”,想到了那院中的惨状。
他本只是想暗中观察一会儿,谁知被圣女bī了出来,似乎也没有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