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汤姆的脾气糟糕得出奇,我确信他肯定是惩罚了几个不太圆滑的骑士团成员——一整天下来,五年级的罗尔和加兰德都惨白着脸。为了我自己的身心健康着想,在他身边待着的时候我都沉默得要命,不主动说一句话,他问什么才会答什么,毕竟我可没有给主动自己找麻烦的爱好。
参加完今晚的毕业典礼,我就再也不会回霍格沃茨了。行李箱早就收拾好了,看着空dàngdàng的寝室和衣柜,我难免生出一点惆怅。说实在的,在霍格沃茨的这四年,到目前为止,真的是我活得最快乐的四年,比起我真正的家,这里反而让我觉得更温暖。
书桌上放了一叠照片,是几年来积攒下来的,数量并不多。第一张是我、莉拉还有珀尔修斯的合照,照片里的我在尝试新魔咒,结果不小心出了错,将珀尔修斯的头发炸成了蓬松的蘑菇形,他没有生气,反而是跟着我们一起对着镜头大笑。
最后一张是我和汤姆唯一的双人合影——汤姆当然不会喜欢这种麻瓜的东西。我想不起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下的,照片里的汤姆扣住我的脑袋飞快地吻了一下我的额角,脸上有很浅的笑意,我则仰着脸对他笑得很灿烂。我在心里自问自答了一句,原来我们以前还有过这样温情脉脉的时刻。
门口处传来了两声很短促的敲门声,我知道是汤姆。他的神色很平静,让我陪他去外面走走,我没有拒绝。今天天气很热,万物仿佛都陷入了某种颓废的境地,连最热衷自由的飞鸟都倦怠地栖在枝头,不愿意多扇动一下翅膀。
草地上有几个低年级的赫奇帕奇学生聚在一块儿聊天,一旁的石头上还趴着浮出来晒太阳的乌贼。偶尔有一阵风chuī过,带着某种我说不出具体名字的花香味。我盯着寂静的黑湖湖水,随手拾起身边的小石子向湖中扔去,吓跑了那些晒太阳的乌贼。
汤姆转脸看了一眼被我划破的黑湖湖面,用讽刺的语气问我:“我想你肯定是不会去魔法部或者是圣芒戈的吧?”我正想着应该如何开启这个话题,既然他先提了出来,倒也省了我组织语言的力气。我用漫不经心的语气回答他:“实际上我正想告诉你,我不会留在这里,我得回德国去。”
他抬眼留给我淡漠的一瞥,“你的流放生涯快结束了?”我没有理会他夹枪带棒的嘲讽,轻声答道:“我想事情恐怕就是这样的,我已经在这里待得够久了。”他沉默下来,过了几分钟,突然又语气古怪地问我:“你不陪我留在英国?”
这是什么问题,我一个格林德沃,不回去帮巫粹党做事倒也罢了,留在这里算什么?额前的碎发被微风chuī乱了,有些痒,我小声说:“我还期望你能和我一起回德国呢,毕竟你也算是巫粹党的一员,所有人都能在巫粹党找到合适的位置。”
“不,我在这里还有事要做。”他冷淡地打断了我的话,抬起幽深的黑眼睛注视着我。他的目光明明很平静,却让我有些不寒而栗,下意识地把衬衫的袖子放了下来。我尽量用不显得刻意的语气询问他:“有什么事必须在这里才能做吗?”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话题再次到了适可而止的僵局,总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他永远都不让我知道他最近在做些什么,永远都不让我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我不理会他,继续拾起小石子往黑湖里扔去,激起一阵阵动dàng的涟漪,惊飞了一只原本栖息在水边的白色飞鸟。
“你觉得去了德国就可以躲开我了吗?”“什么?”起初我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可是看着他轮廓分明、yīn郁极了的侧脸,又知道他不是在同我开玩笑。“我从没有想过躲开你。”这句倒是真话,我想以我对他的爱与纠结,注定无论如何,我这一辈子估计都得和他继续纠缠下去了。
“这和躲着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也许你还记得我是一个格林德沃,我也有自己的责任,而不是整天围着你转。我又不是你的私人藏品。”我还是被他这不可一世的专断态度弄得有点恼火,语气变得急躁起来,就像我的嗓子被这盛夏的热度烤焦了。
他低头将衬衫袖口处的纽扣解开,将袖子掀到了小臂的位置。“也许过不了多久我就能听到你和格林格拉斯举办最盛大的婚礼的消息了呢?我能得到一张邀请函吗?”又是这个老生常谈的话题,我拾起更多的小石子往黑湖里扔去。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我们能不能别把什么事都搅在一起说?我不想我们每次在一起的时候都是吵架。”汤姆yīn沉着脸不说话,我不喜欢他这个样子却又无可奈何,最后,还是我做出了妥协。“这样吧,一年之后,或者说,至少等今年——一九四五年过完。我会去英国找你,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