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产期还剩一个月时苏杭休假了,她日渐笨重的身子让何家耀变得谨慎,因为工作的关系不能时时陪伴,他便请了保姆来照看。
苏杭手上的工作都停掉了,无事可做又开始织起东西来,她织的是蓝色的婴儿帽。
因为两个人实在好奇胎儿的性别,何家耀在医院又有熟人,就去查了,这一胎还是男婴。
何家耀见她在织东西便动了讨礼物的心思,下巴磕在她的肩窝:“这帽子真漂亮,我也想要一件毛衣。”
肩上的重量让她的动作变得费力:“我给你买一件吧。”
何家耀直起身不说话,盯着那顶未完工的帽子像是在和自己较劲一样,空气都凝结了。
苏杭察觉到他的变化,又不急不缓地说:“我怕我织的你看不上。”
何家耀又多云转晴了,恭维起她来:“我相信你的眼光。”
她问:“你要什么颜色的。”
他的眼睛深得像海:“灰色的。”
苏杭滞了一下,应了声“好。”
他其实有一件她织的毛衣,放在压箱底的地方。是之前姜习沐寄的箱子里面的,他把东西都扔了,唯独留下那一件灰色的毛衣。他看到那件毛衣就生气,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扔。
现在他快要有了替换品。
何稀幸比较早慧,两岁时苏杭就把他送到幼儿园了。苏杭在家里呆得闷了,这天便和曾汐一起去接他放学。
曾汐去超市买东西,里面人多拥挤,苏杭和何稀幸就在外面等她。
迎面走来一个人,她恰好抬头看见,四目相接,苏杭的眼里涌动着不可名状的情感,讶然得别不开目光,牵着何稀幸的手变得紧绷用力。何稀幸有些不舒服,蹙着眉喊了声“妈妈。”
她不会想到和姜习沐相遇在这样一幅情景,她挺着孕肚,左手还牵着何稀幸。
三年于他,似乎没有多少变化,只是让他完美的脸部线条更分明了,俊美无俦的外表下依然停留着令人向往的纯净。
而她却觉恍若隔世。
他的美目也透出了惊讶和……冷淡。他一步一步走近了,她没有勇气和他说话,就在她以为他会沉默地擦肩而过时却听见:“好久不见,苏杭。”
苏杭深吸一口气,微笑着看向他:“是啊,好久不见。”
何稀幸眨巴眨巴着大眼睛,骨碌碌地盯着姜习沐看:“妈妈,这个哥哥是你的朋友吗?”他虽然年纪小,但很机灵,知道相比叔叔阿姨,大家更喜欢听哥哥姐姐。
苏杭低头看他:“不是哥哥,是……叔叔。”
姜习沐也看向何稀幸,小朋友脸上的婴儿肥肉嘟嘟的,眼神闪亮,十分可爱讨喜。他的眼里多了分善意的笑:“这是你的孩子吗?长得真像你。”
“是。”
对面的斑马线有一个女人走过来,皮肤雪白,长相gān净,乌黑浓密的长发直直垂到腰间。她愉快地喊了声“习沐。”
姜习沐看向她,笑意清浅:“你怎么过来了?”
“我在对面见你在聊天就过来了,这位小姐是……”
苏杭的视线敏锐地落到女人有孕的微凸上。
“苏杭,一个朋友。”
女人仔细打量了她两眼,和悦地笑道:“你是不是习沐的那个邻居姐姐啊?”
“什么?”苏杭没回过神来。
“我叫茶安宁,你还记不记得,以前我让你帮忙送信的事?”
茶安宁?这个名字震dàng了苏杭。
姜习沐的眼里散着零星的笑意,是拿捏得当的报复:“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想起来,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她匆匆逃离:“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再见。”
“再见。”
苏杭带着何稀幸快步走了半条街,眼泪突然破匣而出,抑制不住的失控让她弯下身。
她妒忌,站在他身边的人不是她。她庆幸,有人站在了他的身边。
姜习沐于她而言,有一种天然的引力。因为无论是少年时的他还是现在,他都是一个能让她联想到夏日的人。夏日生生不息,爱静默不语。
她的爱意,萌芽时不知形状,成灾后不囿于爱情。知道他在好好地生活,她也可以好好生活。
他邂逅了悸动的初恋,命运般的làng漫,在苏杭心里,他值得一切的美好,包括爱情。他的快乐是她的心愿。他是一个就算只是一眼路过的陌生人,也会让她想要把最大的善意给予的人。
何稀幸摇着她的手,声音带着哭腔:“妈妈,妈妈你怎么了?”
苏杭竭力让自己缓和过来,抹了脸上的泪,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没事,我们现在去找姥姥。”
何稀幸还没张开,他五官随苏杭,见到的人都说他像她,只有她看出来那隐约与姜习沐相似的脸部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