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雁回摆了摆手,láng狈地撑着坐起,问道:“画呢?”

  惊絮取了软枕垫在雁回身后,随后沉默。

  诺大的寝殿中平日里有七七八八伺候的宫人,如今只有惊絮一人,沉默间呼吸声比催命的鬼哭láng嚎还恐怖几分。

  “娘娘……”惊絮绞着手道:“画被圣上收了去。”

  又是一阵窒息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雁回才艰难开口:“张央落呢?”

  张央落便是兰贵妃本名,惊絮硬着头皮道:“兰贵妃受了惊,圣上允其回丞相府休养。”

  “呵……”雁回轻笑却没在问了。

  惊絮犹豫许久,像是有什么极难开口的事压在心中,自己咬破了唇都不知。

  “说罢。”雁回见此平淡道:“谢昀要如何处置我。”

  惊絮“咚”地跪下,膝盖磕在金砖上撞出的声响在殿内回dàng:“圣上……圣上他……欲废后……”

  雁回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惊絮接着道:“兰贵妃遭此大rǔ,张相不依不饶。娘娘昏迷的这两日,雁大将军便在养心殿外跪了两日,还有雁老夫人、小公子也都随着雁大将军跪在殿外为娘娘求情。”

  第9章

  养心殿。

  赤金的九龙三足鼎燃着香,余烟袅袅。

  谢昀于龙案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奏章,一旁的朱公公耷拉着眼皮,臂弯的佛尘动也不动地垂于地。

  殿内的宫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个,更不肖说往龙案那边看上一眼。

  此时,摆放龙案的金阶下跪着二十余人,本就是六月夏暑,用以消暑的冰块加了又加,但碍不过殿里挤满了人。

  “朱颐。”谢昀看也不看案下跪着的朝臣们,冷着声音唤了声朱公公,这一声倒比玄冰还管用,霜碴子似的扑了底下人一脸。

  朱公公右眼皮重重地跳了下,不等谢昀吩咐,就唤来几个小内侍搬来一个楠木雕丝屏风,这六扇屏风就挡在龙案前,替谢昀遮了视线。

  这殿外殿内跪着的,他都权当看不见。

  等不到宫人又去取玄冰,大殿中央传来‘咚’的一声闷哼,随后就有人出声。

  “史太傅!”

  “史太傅!”

  “史太傅晕倒了!”

  史鹤是谢昀的老师,今已是古稀之年,他在殿前跪了几个时辰,加之殿内闷热,自是扛不住厥了过去。

  谢昀当即就要去看,不过很快的,面上的担忧之色变退去了。他顿了顿,让朱公公撤走了屏风,传了早就候着的陆安来替史太傅诊治后,这才沉着一张脸冷冷地看着殿前众人。

  “你们还要跪多久?”

  谢昀穿着玄色常服,衣裳上金丝绣制的九龙栩栩如生,与他此时心情倒是绝配,甫一说话,便如金龙长吟,好不生气。

  众人不语,谢昀这才往史老太傅那边看去,宫人已将人扶到椅上,陆安掐了人的虎口,不多时,史老太傅悠悠转醒,混沌的目光还未清明便道。

  “圣上以皇后禁足期内无上殿赦令召雁夫人入宫,以皇后擅自离宫为由起意废后,臣觉得不妥!”

  谢昀本意询问陆安史老太傅病情,猝不及防听闻这声,脸色肉眼可见地晦暗下去。

  他冷笑一声,回身看向殿下跪着的人:“你们以为如何?”

  “臣等以为不妥!”众官附议,异口同声。

  “皇后并不大过,不可废!”史老太傅虚弱地瘫在椅上声音却掷地有声。

  谢昀一哂,嗤道:“皇后乃天下女子之表率,民间妻辅内,雁家女贵为皇后更有内驭后宫诸嫔外辅朕躬之重责,然,后宫不宁皆由她起,其更是以下犯上屡次忤逆朕令,毫无皇后之能更无中宫之德,德不配位朕废她又有何不可!”

  史太傅道:“自古废后皆是昏君所为。”

  朱公公手一抖,佛尘终于晃了两下,他担惊受怕地看着对峙的师生二人。

  谢昀气笑了:“依老师的意思,皇后断嫔妃发,持剑伤人只是小过?”

  史太傅又道:“自古废后皆是昏君所为。”

  谢昀骤然挥袖,双手负于身后,冷冷下令:“太傅中暑神志不清,朱颐,送太傅出宫回府。”

  “圣上。”史太傅喉结一滚,双唇轻颤:“老臣年老确实糊涂。”

  谢昀脸色刚要柔和一些。

  史太傅又道:“老臣只知道,自古废后皆是昏君所为!”

  谢昀被气得七窍生烟,他在原地来回踱了两圈,顺手拿过龙案上的茶盏猛地往金砖上一摔。

  砰——

  “朱颐!”谢昀眼角都有些因愤怒而染上了红色,对朱公公吼道:“还不送人出宫!”

  朱公公忙去做了。

  这边朱公公带着人出去,那边就有小内侍含胸躬背小跑入殿,跪下通报,兰贵妃父亲张丞相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