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的晚饭必定是丰盛的,饭桌上摆了七八个,厨房里还在忙着。禾璨偷了块排骨咬嘴里,进厨房询问什么时候开饭。
姥姥见她偷吃,反手拍在她屁股上,“璨璨,你都嫁人了,还跟小孩似的偷吃,羞不羞?”
禾璨拿自家老公当挡箭牌,“那你去找老秦,他给宠的。”
正洗菜的禾瑭把身子往后移,隔空给禾璨递了记白眼。
什么孙女,连姥姥都给撒狗粮,丧心病狂。
禾璨过去和她闹。
罗子翊炒着菜,怕烟气熏到他们,各在两人腰上推一把,“好了,出去玩,厨房里你们都扑腾不开。”
禾璨勾着禾瑭的肩膀,给人拖出去,刚出厨房,客厅里禾渊夹着火气的声音传来。
“禾瑭,你给我过来。”
姐妹俩对视一眼,心里都是一咯噔,禾璨握紧禾瑭的手,用几分力按住,“没事,姐给你顶着,走。”
“嗯。”
两人到客厅,禾璨从果盘里找了两颗禾瑭爱吃的水果糖,剥开递给她,转身对着禾渊:“爸,找糖糖什么事?”
禾渊把旁边的手机扔到禾瑭脚下,脸色铁青,“什么事,你让她自己看看。”
家里人都被他这大嗓门聚到客厅,闻言纷纷看向地毯上的手机,禾瑭一动没动,嘴里含着糖,眼睛盯着果盘。
“瞒,你给我瞒着,我看你要瞒多久。”
禾璨给秦砚递了个眼神,秦砚上前去扶住老丈人的胳膊,被他一把挥开。
“当初你忤逆我,非要考那个什么影视研究生,好,我不拦着你,三年读完让你进公司,你又说要去写什么小说,之后呢,又跟娱乐圈挂上一钩,现在呢,你看看现在,被人戳着脊梁骨说抄袭,禾瑭,这些年,你都gān了些什么?我脸都让你丢尽了。”
“爸!”禾璨挪动脚步,挡在禾瑭身前,“您怎么能这么说糖糖,那些事当不得真,而且糖糖现在长大了,她会妥善处理这些事的。”
“妥善?妥善到在被人骂?我现在翻进那些微博,到处都有说她的,这就是她处理的结果?”
禾璨急忙解释:“这些圈子就是这样啊,有赞扬就有骂声,更何况那些事糖糖都没做过,澄清了就好啊。”
“澄清,之后呢?再时不时上演一次吗?把我们禾家的脸都丢光吗?”
禾渊凌厉的眼神,越过禾璨,落在垂背坐在沙发上的人。
禾瑭静坐着,努力尝出嘴里的糖是什么口味。
荔枝味的。
禾璨剥的是块硬糖,含了许久还没化,半个指尖那么大,禾瑭硬生生将它咽下去,糖块边缘划伤咽喉,有丝丝疼。
嘴里很甜,像小时候禾渊不给她吃糖,禾璨偷偷把糖藏着,晚上睡觉时剥给她吃,那种夹着姐姐疼爱的甜味。
她数不清,自己从禾渊那里得到过多少个不许和必须。
“禾瑭,你不许吃糖。”
“禾瑭,你考试不许考不好。”
“禾瑭,大学志愿必须给我报经管。”
“禾瑭,你必须在陵江上大学。”
每个不许和必须,都像古代那种烙刑,每一句,都在她心底烙上个印。
她推开禾璨,慢慢站起身,心平气静地面对禾渊:“其实不说,没人知道不是吗?没人知道月落乌啼就是禾瑭,没人知道禾瑭是你禾渊的女儿,更没人会把月落乌啼和你联系在一起。你生气,是因为当初我的反抗,而不是今天有人指我抄袭,打从一开始,你就没有对我的职业报过任何期望,更甚是没对我报过期望。我人生前18年的生活你gān预,大到学校,小到补习课程,你为我定好路,我顺从你,高考你改了我的志愿,我也没有埋怨你。终于有一次我想为自己争取一下,你说我丢你脸了,那是不是我的存在对你而言,没有什么时候是让你觉得骄傲的?或者真应了你当初说的,不应该生下我。”
十岁前的禾瑭,面对这样的禾渊,都会偷偷躲在被窝哭,在心里问为什么她的父亲对她如此苛刻。
十岁以后的禾瑭没有哭过,她把眼泪流回自己心里。
她深吸口气,转身朝后:“妈,姥姥,我和灵毓有约,就不在家吃了,先走了。”
她一个人孤单地走开,换上鞋,推门出去,阻断了背后罗子翊和姥姥的指责声。
门关上的那一刻,禾璨想也没想撒腿跑去,被禾渊厉声喝住:“不许去追她。”
禾璨手握着门把,渐渐用力,转头看一眼禾渊,推开门跑出去。
宽敞的路上,只有成排的树和呼啸的风,禾璨找不到她,想给她打电话,手机却落在家里。
她想去到前面可以打车的地方看看,没跑多远,被秦砚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