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林知律以不容置喙的口吻对杨清水说。
“过河拆桥啊。”杨清水一脸委屈,“好吧,我去前面问问她们母女,肯不肯载我一程。”说着,作势欲下车。
“回来!”
杨清水乖乖坐好。
车钥匙被bào怒地拧开发动,车身抖了两抖,拐出停车位,跟上路前方的白色小车。
江创新紧紧盯着远处小车,专心得很,事实上他是不敢往旁边多瞥一眼。车内气氛极其诡异,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bào现,仿佛开口讲一句话,□□桶引线便会点着,掏枪把车里的脑袋都给打爆。罪魁祸首则趴在车座椅背后,漫不经心地看路况。
可怕的是他还嗅着一丝莫名其妙的暧昧感。
钱宁母女不过驾车找个餐馆,小车开出半个小时,到了市中心某处街巷,下车进餐。
剩下可以做的就是等待,守候。
杨清水:“开几十公里吃顿二人午餐,挺有生活追求。”
江创新直觉他意有所指,问:“你觉得餐厅有问题?”
“她们母女对曾平国的死有隐瞒,但案子过去七年,吃顿饭逛个街也有鬼,不太可能。”杨清水告诉那天他去墓园听来的消息,被跟踪的事隐去不提。
林知律听完,随后盯着杨清水:“你是怎么想的?”
杨清水沉默了一阵,“为了保险金杀人,这个推测固然合理。但我始终觉得,杀一个人不是嘴上说说那么容易,当年曾悦儿只有十二岁,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行凶、毁灭证据,还要隐藏尸体,理论上行得通。”
实际可能微乎其微。
江创新反驳:“不对,杀人的如果不是她们,为什么那天做笔录表现得这么奇怪?”
杨清水不做声,他心里有打算,只是还需要证据支持。
林知律刚打完电话,让苗颐从警局过来接班,二人就从餐厅里走了出来。
进去才不够十分钟,看来两个吃得不大高兴,看着钱宁怒气冲冲的步伐,杨清水想。
曾悦儿回头似乎看了他们的车一眼,但只是不经意的一瞥,随即跑到母亲身边,拉着钱宁往相反方向走。
路尽头是市中心游乐场,大人带着儿童入场,人流兴旺,经过的人偶尔瞥过拉扯的母女,态度坚决的女儿要往里走,妈妈却死活不愿进去,两人爆发争执,忽然,略显柔弱的母亲狠狠甩了对方一巴掌,头也不回离开游乐场。
为了玩个碰碰车,不至于吧。
挨打的女儿并不悲愤,伫立原地,面向游乐场门口看了好一会儿,这才走了。
“好久没在海盗船吐过了,喉咙痒。”杨清水说着推门下车,没告别径直往高桥游乐场走。
入场票站有给儿童派气球的小丑,将chuī好的气球拧成各种动物形状,增加欢乐气氛。等出票慢,杨清水不要脸跑去领气球,还挑,借着身高优势拣最好看的长颈鹿,高高兴兴地从气球群顶上揪出来。
小丑画着笑脸,鼻孔分明是鄙夷:熊孩子不分年龄。
“好看吧?”杨清水问一个仰头满脸羡慕地看他的小孩,小男孩点点头。
杨清水:“陪我坐旋转木马就送你。”
小孩眼睛里充满对长颈鹿的渴望,立马跑回去问妈妈。被襁褓中的二宝哭声吵得烦不胜烦的主妇一听,警惕地搂紧儿子,循他指的方向看向杨清水。
杨清水从年轻妈妈眼神里读出不少潜台词,大多还是粗言秽语,便对失望的小男孩耸耸肩,自个儿入场了。
他一路漫步闲逛,好容易就被追上,听见身后规律有力的脚步声,头也不转:“你们不是应该忙着分头跟踪她们母女吗?”
林知律手里捏着入场票,“小新跟苗颐两个人已经跟上。本来跟踪就是为了找线索,你不也下车了。”
能让钱宁反应激烈到那种程度,肯定不会因为曾悦儿要弥补童年缺失惹她生气,杨清水刚才注意观察钱宁的表情,那是下意识的恐惧和抗拒,像动物的本能反应,温顺的人采取攻击行为,往往不是出于愤怒,而是害怕。
这个色彩缤纷的世界,有什么值得她害怕?
游乐场分为机动游戏、儿童游乐和马戏表演三个区,两人在人cháo中漫无目的行走,没有指向性的目标,占地上千亩的游乐场想找到关键线索,几近大海捞针。
头顶的huáng色漂浮物在视线里挥之不去,“进场时我看见你在跟个小孩抢气球?”林知律与他并肩行,一言不合便开启审讯模式。
“你对我的误解太深了。”杨清水将前因后果解释一遍,以表示自己可不是gān这种老大不懂事行径的人。
林知律嘴角一抽,有种想撬开对方脑壳,看看里头装的豆腐脑还是果冻的冲动,“我要是小孩的家长,刚才就报警把你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