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宁点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邵清辞也没有问最近为何没有找他,只是拍拍身边的座位,“过来坐。”
陈安宁想了一下,走到他身边盘腿坐了下来。结果他刚坐好,邵清辞的脑袋就jīng准地倚在了他的肩膀上,在他要拒绝的时候说,“别动,我两日未睡了,很累。”
他便,不敢再动。
邵清辞悄悄扬起嘴角,可掩盖在陈安宁衣服之下的一滴眼泪,从他的眼角处流出,悄无声息的晕染在了陈安宁的衣服上。
无人知晓,那滴眼泪,名叫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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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前日上午,卫林避开众人来到了他的书房内,“公子,查到了。”
他的表情和以往的沉默不同,严肃而凝重。
邵清辞当下心里就有了准备,可是结果却比他预想的要糟糕很多。当年谢明义大人被打入大牢之后,皇上就派了官兵去谢府抓人。谢家小姐谢星华趁乱被奶嬷嬷王氏抱走逃了出去。
然后两人的情况也不是很好,为了躲避官兵的搜查,王氏带着她扮成了乞丐讨食。可王氏没多久就生了重病离世,谢星华在一起生活的乞丐们的帮助下挖坑葬了王氏,然后就开始了一个人的流làng生涯。城中城外,几乎每个破庙都有过她的身影。
后来在钱家村,她捡到了陈三毛的身份路引,听说参军虽说苦,但是可以吃饱穿暖。她便用那份路引,代替了死去的陈三毛,加入了杨家军。
杨大将军治军严明,但军中生活仍非一帆风顺。在军中她被别人打过,也打过别人。被别人羞rǔ过,也羞rǔ过别人。挨过军棍受过刀伤,因为在一次和敌军的对战中救了杨柳,得到了军医的医治,军中生活才好了一些。
可那次受伤,也几乎要了她大半条命。
十多年,中间的一个个日夜,她一个人熬了过来。
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邵清辞这两日一直都不敢想,每次刚碰到这个问题,他的心就不可抑制的抽痛起来。他不敢见她,不敢想她,怕自己忍不住。
忍不住做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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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的呼吸声逐渐的放慢轻缓,陈安宁尽量的放松身体,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本书看了起来。
那是一本字帖,应该是邵清辞最近刚写的,字体和陈安宁现在正练习的相差无几。想来是等他过来的时候,再jiāo给他的。
他翻开看了起来,中间邵清辞开始添加了诗词进去,第一首是杜甫的《chūn望》。
国破山河在,城chūn草木深。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
去年战事停歇的时候,杨将军也曾让大家都写封家信回去,不会写字的也可以口述让人代写。那休战的五日,简直是过年的日子,他身边的伙伴们一个个激动的想把自己所有的经历都念出来寄回家去。
可最终落笔的,也只是:家中生活可还顺利?我很好,勿念。战事完结了就回去。
那五日,他怕别人问他家信,不敢回军营,一个人潜入了敌军阵营,抹了对方一个不小的官儿。
当时自己提着他脑袋回去时,可真是威风。军中伙伴们欢呼着围着自己,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潇洒恣意,光明磊落。
“安宁!”耳边一声惊呼,接着他就被搂入了一个微凉的怀抱。邵清辞的声音带着颤抖,和劫后余生的庆幸,“你吓死我了。”
怀抱因为两人距离的拉近而温暖起来,察觉到他一直在抖的肩背,陈安宁伸手抱住他,“邵公子?你做噩梦了吗?没事哦没事,我在这里呢。”
邵清辞未再说话,只是抱着他的胳膊,又紧了一些。
流言
过了好大一会儿,在陈安宁胳膊有些发酸的时候,邵清辞轻轻松开了抱着他的双手,脸色微红,“不好意思。”
陈安宁以为他是在为自己失态的事情尴尬,笑着道,“没事,我小时候做噩梦,还经常被吓哭呢。”
“是吗,那时候有人这么抱着你吗?”
“有啊,”陈安宁理所当然的点头,“我娘,我奶娘都在我身边看着我呢。所以邵公子,做噩梦不可怕,梦都是假的,醒过来就好啦。”
看来她还是记得之前的事情的。邵清辞点点头,岔开话题,“我肚子有些饿了,你陪我吃点东西吧。”
“好啊,你想吃什么?”
“让卫风去食堂领一些吧,你坐在这里等着,不过趁这会儿时间,写几个字给我看看。”
看着他拿过来的纸笔,陈安宁有些哭丧着脸,“邵公子,你怎么什么时候都不忘检查我的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