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D挑眉,静待她的答案。
闻星阑和温弦转身,同时看向了陆斐斐。温弦有些诧异,他问闻星阑:“她是?”
“陆斐斐,你不会不记得我了吧?”陆斐斐笑问。
温弦怔住。
温弦的变化也挺大的。中学时,他在隔壁班,下课就来找闻星阑。对于缠着闻星阑补课的陆斐斐烦不胜烦。那时的他留着寸头,剑眉单眼皮,看起来很凶。
现在的他反倒显出了几分平和,西装一穿,像是被束缚的野shòu。
“记得。”温弦说。
“你们在看画?”陆斐斐问。
“你的作品,很有意思。怎么说呢,我看到了非常浓郁的情绪,好像是恨,又像是对人生的厌恶?我说不出来,但它让我心cháo澎湃,我好像很生气,很绝望,几乎不能呼吸。”KD说。
KD不管她和身边的人有什么牵连。他一心看着墙上的画,说着自己的感受。
“这幅画的名字其实是日期。四年前的六月二十号,二十二点三十六分。”
她嘴上对KD在解释,但眼神在闻星阑和温弦之间逡巡。两人似乎对这个时间没有任何印象,他们只是看着陆斐斐。
是啊,这个时间只对她一人有影响。不管是闻星阑、贺州还是温弦,他们毫无知觉。
六月二十号对他们的而言,只不过是三百六十五天中,最平常的一天。
可对陆斐斐而言,那是她小半生里最难接受的一天。那一天,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
“那天发生了什么?”KD追问。
“说个故事吧。你们应该也懂,他人即本人。”陆斐斐轻声说。
此时,贺州和温苒也站在里陆斐斐不远的地方。
“有个女生年少时,非常爱一个男生,爱到没有自尊,事事都会想着他、念着他,被他唾弃也毫不在乎。六月二十号那天,她收到一条短信,男生在KTV喝酒喝多了,被送到医院洗胃,还写明了医院地址。女生心急如焚赶了过去,从急救室找到病房,根本没有男生的踪影。”
说到这里,陆斐斐依次看过闻星阑、贺州和温弦。
闻星阑眼眸低垂,看着自己的鞋面。
温弦皱眉,像是努力回忆。
贺州面带微笑,还在等她的下文。
还是不记得吗?陆斐斐轻笑出声,笑里的自嘲只有她一人能懂。
对啊,不过是一个玩笑罢了,这三位少爷,哪里会记在心上。
“然后呢?”
温苒突然出声,她的声音很脆,神情急切,似乎很想知道故事的后续。
“然后她又收到一条短信,上面写,这不过是个玩笑,问她是不是当真了?女生又庆幸,又生气。庆幸是男生没事,生气的是她被耍了。可只要男生没事,她就觉得一切都可以忍受。她走出医院,救护车开了进来,时间是二十二点三十六分。从救护车上被抬下来的人就是她爸。在她离开家后,她爸爸撬开了从外反锁的大门,爬到了楼顶,跳了下来。”
当啷一声,闻星阑手中的酒杯落地。酒液如血,撒了满地,流到了陆斐斐的脚边。
她一脚踏了上去,液体溅到了脚背上,有种难言的痛快。陆斐斐再次看向三人。
贺州失了笑容,温弦垂下眼眸。
而闻星阑只是看着她,桃花眼里写满了别样的情愫,像是波澜的海,几乎要将陆斐斐溺毙其中。他的唇线抿得很紧,脸颊处微微凸起的肌肉证明了他紧咬牙关,似乎在努力克制着什么。
他们,是想起来了吗?
陆斐斐体内的深潭中裂开一条缝隙,深入骨髓的隐痛经过那些黑水涤dàng,出现了一种痛痒jiāo织的感受。
她享受地看着三人的表情,像是从他们的沉默中汲取了力量。她侧头,看向自己卖掉的那幅画《6.20.22.36》。
四年了,她终于有勇气看向那幅画了。
画面中有个模糊的人形,人形被色块填充,人形安放大脑的位置和画布边缘的色彩相连,似乎在吸食外界的色彩。
外界的色块形状扭曲,像是被拧gān的抹布,也像是折断的人形。
折断,舒展,弯曲,变形,小人不是在跳舞,而是投入了深渊。
瑰丽冶艳,疯狂迷乱。形状的扭曲让人痛苦,但色彩又刺激着眼球,只想让人盯着这幅画,永远不挪开。
四年前的六月二十号,有人纵身一跃,带着陆斐斐的灵魂和感知一并坠入了深渊。
“你们在看什么呢?”王桃溪问。
她的声音像是打破了此处的魔咒,众人如梦初醒。温苒抹了下眼角,甚至不敢再看那幅画。
温苒走到王桃溪身边,说:“我们在看画。”
王桃溪不动声色地看了闻星阑一眼,眸光又转向这幅画。她说:“我四年前在美院附近的美术用品店看到这幅画,当即就决定买下。过了这么久,我还是看不厌这幅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