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殿下还将花地拔了半亩给这个粗鄙之人种菜——
晴空无数个夜晚都在想,她到底比折乌差在哪里了?
她捏紧拳头,缓慢的吸一口气,再吐出去。她忍了这么久,自然不会当着殿下的面出错。人只有笑到最后,才是赢家。
晴空迅速跪下去,喊道:“殿下,奴婢奉命带顾——”
但这次的话依旧没说完,就再次被太子殿下打断。他声音大了点:“阿乌——”
太子殿下已然十分不悦,声音越发清冷:“进来——”
折乌恍然回神,她歉意的看了眼顾元培,欢快的进了书房。
“殿下——”,她跟在后面喊道。
太子殿下能让她进屋,肯定是气消了。她哒哒哒踩在书房的木板子上,又喊了一声,“殿下——”
甜甜腻腻,刻意讨好,曲意逢迎!
太子殿下冷哼一声,坐下来,“说。”
这是等着她来呢!折乌便立马老实起来,她诚恳的道歉,“殿下,奴婢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然后有些难以启齿,她其实有心想瞒住殿下自己的一些小心思的。
不过这回,她老实了,再不敢说一半留一半,于是从头说起,在殿下面前袒露那些见不得人的她以为的yīn暗。
“被捡到之前的事情,奴婢确实记不得了,所以对之前的父母,没有眷恋。”,她慢吞吞的道:“当年之事,奴婢想,谁也没有错。哪个父母想弄丢孩子呢?也没有孩子,想离开自己的父母。不过是遇上了这倒霉事,便开始骨肉分离。”
“可是,有些骨肉分离后,再次相遇,还能继续合在一起,有一些,却不能了。奴婢……奴婢便是那不能合的。”,她说一句,就看一眼太子殿下,见他依旧神情不变,这才松了一口气。
然后继续道:“殿下——许是,许是奴婢天生父母缘薄,兄妹缘浅,奴婢对这些团圆之事,都不太……不如……不如常人那般容易感动。”
她说着说着,更加的胆战心惊,“且奴婢,奴婢也是有顾虑的。奴婢之前活的混混沌沌,浑浑噩噩,若是没有殿下,即便是逃出了养父母的手掌,怕是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可是殿下,却给了奴婢一把弓箭。”,她突然笑起来,弯起眼睛,“殿下,您不知道奴婢多欢喜,可这份欢喜,去定北侯府,她们会给奴婢吗?她们许是会送奴婢去书院,也或许会将奴婢藏起来,好不被人嗤笑,奴婢将来在定北侯府的日子,是不可知的,也不是想要的,奴婢,奴婢要的是弓,您给的弓。”
她知道殿下是在担心她,可她不愿意。
太子殿下却突然打断她的话,问出了一个折乌从来都没想过的问题。
“你,乡野出身,最大的优势,不过是凭着一把力气。”,他神情微微动容,带着一股上位者的压迫,“你就没想过,孤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孤只是在利用你罢了。”
折乌抬起了头。
“孤在利用你,你知道吗?”,太子殿下站了起来,慢慢的走到窗边,“否则,孤为什么要留下你?”
他站在窗户折she下的yīn影处,看向正站在窗不远处,被漏进来的阳光笼罩的折乌,突然觉得心生不快。
她怔怔的站在那里,到底在想什么?
愚笨的她,在得知他亲口承认利用她后,脑海里想的又是什么?
她此刻,想去定北侯了吗?
太子殿下不免想起了她刚刚说的两句话。
——父母缘薄,弟兄缘浅。
他这一生,是注定了这八个字的。这八个字,说起来简单,开口容易,却比之常人,到底少了些难言的东西。
他已然这般,却不想她也这般。
太子殿下不太懂天伦之乐,却知道天伦之乐没错。她舍弃的东西,如今说的轻快,却可能以后会后悔。
他的刀,以后要快,要准,要狠,绝对不能沾染了后悔。染上了,就畏畏缩缩,心存顾虑和怨恨。
折乌被注视着,愣了一会后,再次甜甜的笑了起来。
“殿下,既然奴婢还有利用价值,就请……尽情的利用奴婢吧。”
她过去十年里,没人承认她的能力,没人肯定她的价值。她,不愿意去定北侯府,究其根本,其实也是怕自己再次被人否定,被人用锥子一寸一寸的,打入地底,宣判她的一无是处。
她是个懦弱至极的人,却极其容易在殿下这里获得勇气。
她要将这份勇气藏起来,藏在心坎里,在她没有能力保护好这份勇气之前,就让她藏在殿下的羽翼之下吧。
她如今,只信殿下。
折乌笑着笑着就流泪了,抹抹泪水,哽咽道:“殿下,奴婢会乖,会听话,您别不要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