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
被君照影放下的那一刻,花绯月有些怅然若失。
白马寺前的一千零八十级台阶,意指世人修佛中会经历的一百零八难。方才花绯月还觉得这路太长,几乎望不到头。
现下,她却宁愿佛祖多给些磨难。
好教她能在君照影背上多待一会儿。
“还累么?”君照影怕她身子不舒服,“若是还累,我便再背你一段路。”
“不必了。”花绯月连忙拒绝,“倒不妨,像方才刚上山的那样……”
却怎么也说不出“牵我走”这几个字。
君照影会了意,却并不确定花绯月所说的是不是她心中所想,试探性地伸出手:“这样?”
花绯月微不可查地“嗯”了一声。
白马寺内,大大小小的殿阁甚多,门口俱有僧侣站于一旁。
而最大的正殿门外亦是如此,一名小沙弥见到两人往这边走来,施了一礼:“两位女施主。”
到了这里,虽然有宽大的衣袖所掩盖,但花绯月还是下意识想要把手松开,生怕触怒了佛祖。
即便现下民风开放,同性之间也可婚配,但实际上,世人对同□□恋的接受度依然不如异性。
君照影察觉了她的意图,稍稍将手握紧了一点,又征询地看向花绯月。
那目光坚定且令人安心,花绯月心中的害怕瞬间消失无踪。
“小师父。”君照影微微颔首,“我二人今日得空,来上几柱香。”
这小沙弥看着只有七八岁的模样,奶声奶气地说:“施主里面请,小僧去请方丈。”
“上香而已,倒也不必惊动方丈。”花绯月听着这稚嫩小孩说话一板一眼,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逗他道,“小师父带我们去便好了。”
她这一笑,小沙弥便怔了,耳朵尖尖在时不时扫过的秋风中泛得通红,随即结巴道:“这……这这这不合规矩,女女女……女施主还是进殿稍等片刻,方丈稍后便来。”
“女女女……女施主。”花绯月学着他的口吻,重复了一遍,笑道,“哪来这么多女施主呀,明明只有我们两个。”
小沙弥鼓起腮帮子,自觉有些露怯,又冲她们施了一礼,快步跑去叫方丈了。
“喜欢小孩?”
两人一起跨进殿门,君照影见她方才逗得起劲,便问了一句。
“还好。”花绯月道,“只是看着他,便回忆起了幼时你我的模样。”
殿内立着一尊佛像,金光闪闪。
佛坐于莲上,眉眼低垂,耳垂圆润,身披袈裟,双手搭于膝上jiāo握,尽是一片祥和之意。
底下有几个gān净的蒲团,两人并排跪坐上去。
君照影抬头看佛祖,只觉他的视线刚好落在自己身上,将她宽容又慈祥地打量了一遍,仿若一切小心思都无处遁逃。
“想许些什么愿?”花绯月问她。
“说出来便不灵了。”君照影顿了一顿,这样回答。
两人双手合十,而后一起朝佛祖叩了三下首。
花绯月也不知道该许什么,忽然又想到了一句诗,是在教坊里相识的姑娘常常口中念叨的。
那姑娘那时有了心上人,有事没事都在说这句话,尤其是夜里,弄得花绯月也记住了。
于是她在脑中回想,一字一句念给佛祖听,隐隐地期望着他能听见自己的心声:
“一愿君千岁,二愿妾身长健。”
后面的话,花绯月自己都觉得有些贪心,但对佛祖说说又没什么,兴许,就实现了呢?
“……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
二人都拜完后,方丈也来了,不过不同于小沙弥,他立即认出了君照影:“将军?”
“慧净方丈。”君照影显然是和他相识的。
慧净方丈看着约莫五六十的年纪,瞄到了花绯月,微微一笑:“不知这位施主贵姓?”
“免贵姓花。”
“虽是初见施主,却觉得很是有缘。”他捋了捋胡须,“两位施主可随我去喝杯茶,我为施主看看手相。”
白马寺中会看手相解惑的僧侣不少,却都没有慧净方丈的名声响。可他平日里却从不轻易帮人看相,唯有得遇有缘人的时候,会自己主动提出。
花绯月没想到自己能有如此运气,和君照影对视一眼,随即道:“那就多谢方丈了。”
大殿的侧后方,便有一间供香客歇息的屋子。
慧净亲手为两人泡了茶,对花绯月的脸端详了片刻,心下便有了数。
她五官端正,却下巴尖尖,耳朵轮廓不大分明,分明是福薄之相。唯独耳垂虽然小小的,却形状圆润,中和了几分。
“方丈觉得如何?”花绯月有些好奇,她还从来没看过面相呢。
慧净方丈沉吟片刻:“劳烦施主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