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阎齐拼命跑过田垄,路边的野狗朝着他往往直叫,白净的鞋子上镶满淤泥,他拼命跑,好像这条路跑不到尽头。
家里的房子烧塌了半边,幽深惨淡的暮色中阵阵难闻的黑烟。院坝里,摆着两台担架,蒙着白布。
汗水没过他的眉毛,滴进眼睛里。阎齐手撑住膝盖喘大气,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是临屋的张叔帮着把他父母从烧焦的木堆子里拖出来的,皮肤都烧焦了。那种老房子起火速度很快,全是易燃的物品,哪怕巴掌大块地方,生生逃不出来。张叔拍着阎齐的后背,是命数啊,命数。
阎齐死死咬住唇角,没让自己哭出来。
那时他的个子撺得很高了,真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平时进屋总碰到天花板,白皙的皮肤跟乡下完全不搭界。
跪在临时搭建的灵堂前,情绪终于崩溃,大片的眼泪无声从少年的眸子中溢出。他在心里狠骂上天,狗屁命数,老子偏不信邪。
那之后,他没了家,一把大火早把为数不多的家当烧gān净了。不满十八岁的阎齐,在镇上洗盘子,给自己挣学费。晚上住在老板提供的宿舍里,枕头旁边放两个木盒子。他低头抱着它们,全身都在抖。睡他上铺的中年男人是饭馆的大厨,察觉到chuáng在动,以为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在发泄,敲了两下chuáng板,被人闹醒很不高兴:“阎齐,你他妈还睡不睡了,要打.飞机进厕所。”
阎齐轰地跳起来,眼神凶残,把那人拖到地上一阵bào打,一拳一拳地泄愤,“狗.日.的不许骂我妈!不许!”
少年打红了眼,那股狠劲像是要杀人。
他靠父母朋友的捐款租了一间卧室,其余的钱给父母下了葬。他没食言,高考发挥稳定,理科全市排名第五,顺利考进C大。上大学后,他拼命打工,最怕自己一个人呆着。后来,他在一家科技公司兼职,脑子转得飞快,编写程序对他来说得心应手,一个小时完成人家要三五天写的程序。
幕后老板龙拓也就是在这个时间发现的阎齐。他先让阎齐算投资回报率,慢慢地,让阎齐接手整个公司的财务和债务。好多笔债务,都是阎齐讨回来的。竹园小区那么鱼龙混杂、痞子流.氓横飞的地段,阎齐当年收拾得服服帖帖。
阎齐一开始并不知道龙拓背后的操作,只觉得工资给得高,来钱快。渐渐他察觉,公司运营不合乎道德。那时,他在世界上很多的超一线城市,都买了房,也在公司持股,不可谓说自己是抗拒这买.卖的。为时已晚了。
这辈子就瞎过吧,阎齐想。他给父母迁到了最好的墓地,风水极好,如他的誓言,把父母接到了城里。以yīn阳相隔的方式。走到现在,他跟龙拓成了相互遮掩的关系。他摘不摘得清无所谓,他不愿意连累祝初一。
☆、Chapter24
阎齐马不停蹄往楼上跑,打开小房子的门,屋子静悄悄,熄着灯。他轻手轻脚关了门,脚踢到祝初一的高跟鞋。
她在。
他紧绷了一夜的神经这一刻开始舒缓。
趁着黑,在屋子里转足一圈,检查每个角落,客厅里并无异|样。
洗了澡,换上祝初一给他买的睡衣,不属于这房子的烟酒味散得一gān二净。
他上.chuáng,从背后抱住祝初一,嘬|她蝴蝶骨。
祝初一闭着眼,睫毛微颤。从他进门那刻已察觉,她一直没睡着。
丁点儿蚊虫窸窣的深夜,时而有车从远处开过的声音,邻家的几声咳嗽声,更多时候疏静得能听见人的心跳。
龙拓的警告在耳,阎齐小心翼翼排查屋内暗处是否有隐蔽的红色小灯,他对这些极为敏.感。
他在卧室窗口的夹缝里,终于拔出一个,握手心里捏碎了。又严防死守,把所有窗帘拉得死死的,一点边角都不露。
房间深暗不见底,像一艘在夜雨中飘dàng的小小乌篷船。
窗台底下豁出一逢光,照下一小块盆栽的影子,枝丫错乱纠缠。
祝初一背后是个暖炉,她的冰手冰脚终于回暖。
时隔一个月,阎齐回来了。
这段日子里,她越发觉得自己贱,无时不刻想着一个不在乎她的人。
她跟阎齐摊牌:“今天晚上,一群不知道哪里的人围着我,流里流气的,听口音不是这儿的,但他们什么都没做,只借了我的手机。我当时没敢吱声,也没报警。回家查看通话记录,是拨给国外的一个号码。”
她心中已有答案,却还抱有一点幻想,“阎齐...是不是打给你的?”
只是不说而已,其实她什么都知道。
他有双重国籍,他在深夜打的那些电话,他摊在书桌上的文件是国外一个银行账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