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五年前,似乎也是这样的chūn光,天气晴一点,冬天的太阳蒙一层雾,暖意不够,二月倒chūn寒。
王阗和祝初一走在临街公园,鞭pào和腊肉的味道在风中远扬,过年的余韵尚未消退,他俩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那时祝初一一个人,不敢回竹园,在躲债,住便宜的地下室,一分钱掰成两半用。被bī得实在没办法了,给王阗打了电话,她勉qiáng只有他一个朋友。
那二十万是王阗主动借祝初一的。祝初一原本找他想办法,能不能把房子抵押出去。
王阗不赞同:“那你以后住哪儿?”
祝初一没说话,是真的穷途末路。
债主和欠债人。
这是王阗和祝初一此后联系最深的关系,多了一分祝初一都会躲。
祝初一读书的时候内向,没jiāo什么朋友。王阗性格很好,异性缘向来不错。
他俩当朋友这么久,全靠王阗维系。
祝初一高中刚进校被人欺负,班上一个身形肥硕的男生跟社会上那些不良青年瞎混,下了晚自习把祝初一堵在校门口下bào。
祝初一从来胆子就小,不敢喊,不敢叫,特怂地就把身上的零花钱jiāo出去了。
并没有英雄救美这样的电视剧情节,自然也没人看见祝初一躲在昏暗的路灯下委屈的哭。
她要跟谁说呢,谁也没有。过去那么多年,她也就这么过来了。摔疼了,被欺负了,悄悄找个地方躲起来,说句土话:包包散,包包散,不给爸爸妈妈看。就真的没人知道。
王阗是辗转知道这件事的。他跟祝初一也不熟,只觉得那男的太没种,欺负女孩子有什么本事。他也没多事去替祝初一出头。
有天全班留下来补考化学,祝初一成绩好,做完就jiāo卷了,王阗刚好走她后面。
他走在祝初一身后,莫名就想抱住这个背影瘦弱的女孩。他在她身上看到一种别的小女生没有的孤独感。
等公车的时候,祝初一拿着一把烤串,主动分给王阗一串。
王阗愣了一下,接过来。
这苕皮烤得外焦里嫩,孜然加得恰到好处,先不管卫生水准吧,香味真是十里飘香,价钱也是自来水价,烟熏火燎的诱惑啊,那时候的学生恨不能站在烧烤摊前点通单。
这大概是祝初一唯一觉得自己与别人没什么不同的时候了,此刻清澈的眼睛带了些雾气,水汪汪的。
王阗咬了两口,三两下把竹签子扔进垃圾桶,觉得吃人手短,得说几句话拉近彼此友谊,“下次再有人欺负你,就给我狠狠打,打不过就摔凳子,大不了事后赔医药费。”
被捧在手心长大的孩子,家长的爱就是他们的底气,他们永远敢正面还手,因为他们心下明白,哪怕自己搞不定了,还有人出手帮忙。而从小吃百家饭被拉巴大的孩子,靠施舍度日的孩子,他们最怕惹事。
祝初一看着自己身上三姨女儿不要的衣服,轻轻地“嗯”了一声。
事隔这么多年,她还记得,学校门口王阗就是这样的笑,真诚坦dàng。岁数渐长,小时候的事反倒更加历久弥新。
他俩做了这么多年朋友,后来一同共事,祝初一跟他的感情,始终有那么一分亏欠。祝初一不喜欢欠人家的情,更不愿意欠人家的钱。
当年乔继晖背叛她,祝初一执意往乔继晖卡里打了六万块钱,那是他俩一起赚的。
她知道,乔继晖和她一样是苦孩子。
乔继晖终归要娶媳妇结婚的,他够累了,婚礼和生孩子,哪件不需要钱。
就当作,把那么多年他的好,一并还了。如果真可以这么简单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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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初一的大学同学兼闺蜜李瑾,为那些个破事,经常翻来覆去骂祝初一脑残。
江北九街,一间接一间的酒吧雨后chūn笋般冒出来,等都市中害怕落单或是不愿入睡的年轻人来彻夜狂欢。
夜里绕过那条长街,还真有很多寂寞的星星在放光芒。
Space音làng太qiáng,一圈纸醉金迷,舞池的年轻身体随节奏律动,祝初一摇摇晃晃的扭着腰,喝上了头。
旁边李瑾嘴巴一开一合的,祝初一全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她率先回了卡座,点杯柠檬水醒神。
今天是祝初一的生日,这天她刚好三十岁。她守旧,过农历生日。只约了李瑾。涉足社会快八个年头,她只把李瑾当真正的朋友。见人逢魔,也经过事,她不是广jiāo朋友的性格,况且社jiāo费钱,还不如把jiāo际圈化繁为简,省事。
并不想跟秦莞韵庆祝生日。三十多年前这天,她带祝初一到世界上,但祝初一没感受过她的爱。秦莞韵也不是不爱自己的孩子,也含辛茹苦养育过一个女儿,当宝贝,拿命疼。只是不爱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