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天藏在自己文胸里的居然是第二封信件,以及徐启刚的一本小小的日记。邢云朵现在也终于明白为何那天的代理律师会说“谢谢你把检讨书给找出来”,因为相同的方法,管琴的男友也在用。
他委托也去做了笔迹鉴定,用的样本就是老爷子在派出所写的检讨书。鉴定下来的结果是,日记本是老爷子写的,这封信也确实是老爷子写的,他写完后又后悔了,于是随手藏了起来。
时移世易,年岁增长。老爷子也就忘记了那封信,还在这花园洋房里。
“我们不认可这本日记是我们爸爸写的!”潘秀凤和徐洪生对着那本日记的复印件,大声的说。
“你们可以申请法院重新鉴定,但我觉得结果不会改变。”管琴的男朋友,那个斯斯文文的男生,笑了下。
邢云朵摇了摇头,啃着薯片继续看下去。徐洪生他们请了新的律师,那个五十多岁已经满头白发的男人是个典型的表演律师。在这种基本已经铁定败局的情况下,他还有本事给你表演一番。
他先说的是邢云朵,说“我当事人以前的律师有违法律师执业规则的行为,检讨书不能做样本”,再说的是和法律完全不相关的东西,说“房产证是国家的文书,怎么可以想推翻就推翻?”从画面上看,他的声音比潘秀凤更响,情绪也比潘秀凤更激动,宛如争执的房屋属于他而不是他的委托人。
也看的出来,至少潘秀凤,对这个律师还是很满意的。
有多少人,败给的是自己的情绪呢?
邢云朵撇撇嘴,说:“其实我每次输给这样的律师,我是不服的。但有什么办法,潘秀凤这类的当事人他们更喜欢的,永远是这种表演型律师。”她啃完手里的薯片,按下了右上角的关闭键。
“诶,你别关啊!我还想看看呢!”唐浅旁边不乐意了。
“看什么看,那么简单的案子有什么好看的!哼!不看了不看了!”
唐浅看她气鼓鼓的样子,突然明了:“你这个是……还是气生意飞走了?或者说,钱到这样的律师手里,心里不服?”
“我没有我不是别瞎说,你看我像那么幼稚的人吗?”美人儿继续还是气呼呼的样子。
唐浅噗嗤笑了一声,也不再多说,她索性吃去漱了个口之后,回去往邢云朵办公室的沙发上一躺:“老样子,借你沙发这里,睡一觉。”
“睡吧,我一会需要去茉莉那里一次,有点事。你醒来的时候我如果出去了,给我把门带上就行。”
“好。”
***
会见完回来,唐浅过来已经离开了。时间是晚上的六点多,邢云朵没有回家的意思,她就留在办公室里,整理了会资料再吃了晚饭,一抬头,已经是晚上九点。
打开抽屉,她翻开札记本,本想写一些案子的话,却发现和柳菲那案子一样,潘秀凤这案子本身真的没什么好多写的——物权没有时效?论典权在现在社会的保留价值?还是论一个律师成为侦探的可能?
这些问题,前两个适合写论文。后一个,适合写小说。
她转了一会笔,写下这么一段话——
越到后来我越知道,命运之反复无常,或许才是人生的底色。
命运这东西,30岁之前不会来动你。它就像一个恶意的窥探者,看你疯看你闹,看你一步一步把自己的性格塑造完成。然后过了30,它终于粉墨登场,用或善或恶的玩笑,把你的生活弄得天翻地覆。
都不用过30,现在的人们啊,二十六七之后,哪一个没尝过变故这两词?又有哪几个没有受过亲人反目,伴侣背叛,朋友出卖的苦?
哪怕真的天降横财,能承受住的人又有多少?
而那些过了50甚至60才尝到命运戏弄的,除了叹一句造物弄人,又还能说出哪些话来宽慰自己?
人生是戏,于我们,还是苦多一些。
人生是戏,于命运看来,却只是一场滑稽戏。
故,活在当下。
愿你开心。
在邢云朵这头写着札记的时候,唐浅已经回了家。下午律所那一觉她睡的很踏实,所以她并没有处于焦虑中。也有时间,翻翻微信看看有没有新消息。
果然,朋友圈里,方巡更新了一张自拍。大病初愈的男生脸色依旧苍白,但是笑容却有了生命蓬勃向上的活力。
同时,他还给唐浅去了微信。
“唐姐,你的留言我看到了。谢谢你这几年都一直关心我,以前没法回你。现在可以慢慢回你了。”
“我妈说当初推我的那些人都被判刑了,我很开心。”
“对了,唐姐,你好像不做侦探了?但是,听人说好像也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