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宁郡主却难以放心,在女儿歇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天明晨光微亮,又唤起她:“今儿个太皇太后寿宴,你也打扮一二,一会子娘带你去宫里赴宴。”
尚书省、枢密院的文武百官分别由宰执率宣教郎以上官员、枢密院率修武郎以上官员,分别去广化寺向太皇太后进献满散谢神作为贺礼,又在德生堂放生祈福,最后齐齐赴贡院斋筵。
而后宫中内命妇们则按品大妆,往宫中来给太皇太后拜寿。寿康宫里大摆宴席,殿前山棚彩结飞龙舞凤之形,教乐所人员等效学百禽鸣,内外肃然,止闻半空和鸣,鸾凤翔集。
怀宁郡主忧心的瞧向女儿,只见她眼睛还有些红肿,虽然面上带笑,可那嘴角总有些勉qiáng,她有些担心女儿,便多看了两眼,谁料月奴似乎察觉,也抬起头来看着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示意自己没事。
月奴坐于殿庑间的黑漆坐杌上,殿里大宴席依品位高低坐,位列环饼、油饼、枣塔为看盘,她为太皇太后的曾外孙女,虽然无有品级,也被安置得极其靠前。
此刻她无jīng打采端坐位子上,今日出门前母亲给自己敷了半天冰块也只勉qiáng消去一点,因而今日便戴了一套流苏稍长些的额饰,好将眼睛遮挡一二。
宴席开始,第一杯御酒由太后率领太妃们进献称寿,执注碗斟酒进上。一名唱中腔一遍讫,先笙与箫笛各一管和之,又一遍,众乐齐和,独闻歌者之声。
第二杯御酒则由圣人带领后妃们进献,月奴偷瞧了一眼刘后,果然生得冰肌玉骨,当得起一句倾国倾城,这样一个女子,无怪乎能支使得官家团团转。
第三杯御酒当由太子带领皇子皇女们进献,月奴原本兴奋于终于能够见到太子殿下真容了,可也因为昨日的事情兴味索然,只无聊玩着面前的看盘,从枣塔上悄悄取下一枚gān枣扣在手里把玩。
太子殿下身高七尺,到底是身量高挑,月奴在心里波澜不惊的感慨着。
等等!这身影怎的这么熟悉?!!
月奴猛地直起身子,睁大了眼睛。
???
这不是……
!!!
这不是赵三郎么!!!!
她一口气差点憋在嗓子里提不上来。
她怎么没想到呢?!!!
太子殿下排行第三!又姓赵,正好是赵三郎!!!
而有能耐打了杜轻臣还无后患,有本事随意进卢氏来读书,能被大宋军事总指挥官曹彬枢密使亲自指点……
太多过往在月奴眼前浮现,一一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月奴张大了嘴。
赵祐恭恭敬敬弯腰敬酒与太皇太后,口称祝寿词,太皇太后乐得眉开眼笑,赵祐起身后却往月奴这边刻意瞧了一眼,他神色中似乎带着一丝嘲讽。
月奴还待定睛要看清,却只见赵三郎,不,赵祐端庄的举其袖,引白绥,御酒进毕,拂双袖于阑gān而止。
完了。
月奴的脑海里浮现出这两个字。众乐齐和,余音绕梁不绝,众人都沉浸在曼妙的乐声中,她却脸色发白,几近要从座位上滑下去。
宫中的寿宴热热闹闹进行着,两旁对列的杖鼓皆戴着长脚幞头、紫绣抹额,身上穿着镶huáng窄袖紫宽袍,月奴心里哀嚎一声,眼睛从跳着供舞戏的舞者群里掠过,努力越过舞者们排立的叉手,举起的左右肩,从中寻找赵祐,只见他端坐位子上,面色如常。
忽得一道冷冷的光直瞧过来,四目相对,月奴后背被那寒光吓出一身冷汗,她吓得忙转移视野,装作兴致勃勃在欣赏舞者动足应拍,一起群舞的曼妙舞姿。
这可如何是好?
这下不但高攀不到太子殿下,还在他心中留下了攀附名利的不良印象。完了完了,月奴心里不断哀嚎。
她食不甘味,连筵席上又何等美味都没有吃出来,只想赶紧等筵席到热闹时寻到太子说几句话。
好容易如坐针毡,熬到筵席过半,诸人可自行走动,月奴眼睛余光瞥见赵祐一人端着酒杯往寿康宫后面的御花园而去,当下跟着偷溜过去。
赵祐一人立于松树下瞧着头上月,冬天的月光gān巴巴的,冷冷落在他肩膀上,晕染出一片冰冷。
月奴凑上前去,小心翼翼赔礼:“见过太子殿下。”
赵祐冷哼一声,扭过身子去侧对着她,月奴见他并未拂袖而去,当下大喜,喃喃道:“我有自己苦衷,定要做了太子妃才能施展一二,并非嫌弃你……”
她说到这里,赵祐听到“嫌弃你”三个字,脸色已经yīn沉下来,月奴不敢多说,忙磕磕巴巴说完下半句:“还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不知道明三娘子有何功力倒只有做了太子妃才能施展?!莫不是踩高捧低?还是趋炎附势?”赵祐嗤笑道,将手中酒杯举起慢条斯理品着酒,意态之中尽显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