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奴吐吐舌头,轻巧的从马车上一跃而下。
见到她从马车上下来,打头的部曲激动的颤抖着声音兴奋大叫:“快快!去回报郡主!人找到了!”
“月奴,你去了何处?!”看到母亲急匆匆冲过来的身影,月奴不由得一阵愧疚,下一刻就被母亲一把搂在怀里。
看着母亲差点要哭出来,月奴不安的举起手中的香饮子晃了晃:“晨间闷得慌,出府去买了香饮子喝哩。”
母亲长长舒了一口气,可旋即又板起脸,一把拧起了她耳朵:“叫你乱跑!”
月奴疼得踮起脚尖:“娘!娘!我的香饮子!”
怀宁郡主本就是吓唬吓唬女儿,好叫她长长记性,可见女儿不顾耳朵疼痛还口口声声惦记着自己的香饮子,不由得绷不住了,“噗嗤”一笑。
又正色劝她:“汴京不同陇右道,出门拍花子的多得是,要是被卖走,就再也见不着娘亲。”
昨日门口刚闹过一场,今日月奴就遍寻不着,郡主差点以为是丈夫或那个外室绑了月奴去要挟自己,心里早预设了一万个可怕的可能。
倘若月奴有个什么好歹,她真的不知道如何支撑下去。
还好还好,人能寻回来。
月奴做出一副悔改的样子,可是等宾退身边的人,她就悄悄告诉母亲:“我不是去喝香饮子。”
母亲闻言抬起头看着月奴,月奴拉着娘衣裙上垂下来的飘带,放在手里左拧右拧:“娘,我去了玉津园。”
母亲讶然。
月奴就将事情始末告诉母亲:“我在陇右道时就听人说玉津园养着百shòu哩,今早带着我的部曲去看看世面,谁料在驺虞馆窗外听到有人说最好将驺虞的粪便涂在您当日所乘的马匹上,让马匹发狂,好将您掀下马背。”
郡主吃了一惊:“还有这等事?”
月奴点点头:“娘,您须得信我。”,她一对黑曜石般的眼睛一动不动盯着母亲,极为认真。
郡主当然就信了女儿,这些天的接触,让她觉得女儿不是那等爱凑热闹爱见世面的乡丫头,她猜女儿并不是去见世面,而多半是担心自己明日赴宴不利所以才刻意去探查。可自己却不问青红皂白就对女儿动了手。
她心里吃痛,蹲下身,抚摸着女儿泛红的小小耳朵,愧疚的问:“还疼不疼?”
月奴甜甜一笑:“娘放心,我皮实着哩。”又踮起脚将香饮子递与她:“娘尝尝,御街上李婆婆家的,舅母说这家最是味正呢。”
怀宁郡主接过香饮子,心里一阵阵甜蜜,女儿孝顺,似乎能片刻抵消下丈夫带来的伤痛,她将香饮子倒进摩羯纹金长杯,递给月奴:“娘总喝哩,倒是你远在西北,快尝尝!”
月奴举起杯子喝了一口,装作不经意的说:“娘,刘后是谁?那人说要不声不响须得让刘后出尽这口气,难道你得罪了一个叫刘后的人?””
得罪了刘后?母亲忽得沉默。
见母亲并未急着反驳自己,而是静默的思索,月奴忽然意识到母亲肯定知道刘后跟她有隙。
怀宁郡主的确在思索刘后的事情。
当时皇上第三次续弦,宫里宫外都备选了人,有人提出还是怀宁郡主最合适。太皇太后一开始不以为然,可听多了竟然也动了心。
怀宁郡主有一次偷听到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跟身边伺候的老嬷嬷感慨过:“阿忆在我身边长大,若是能留在这宫里,我还能护她周全,便是手里的这些人和事都可直接jiāo给她,管教她不被人欺负了去。”,有意将自己的外孙女留在宫里。
她哪里愿意?官家自幼跟她长大,两人只有兄妹之情,她哪里就想嫁给兄长一般的官家?
何况这兄长也忒花心了些,娶了一位又娶了一位皇后,宫里美人更是不计其数。
怀宁郡主单名一个忆字,这便是追忆母亲安乐公主的意思,她从小就失落于自己没有亲生母亲,也因此听了不少父亲和母亲的恩爱故事。
在她心里,要寻夫君就要寻一个像父亲那般对妻子情深义重的男子才行。
所以下次在太皇太后跟她委婉提起皇上立后的事情时,她同情的一笑:“大哥哥是不幸了些,虽然民间都说大哥哥克妻,可说不定是他的那几位皇后当不起这福气呢。这新后是得慎重些选。”
隐晦的提醒太皇太后官家说不定有克妻的命理,太皇太后一愣,瞬间就有些后怕,她年纪轻轻就送走了女儿,可不想再送走外孙女。
可巧皇上也心有所属,一心想将自己心尖尖上的人捧到后位上,于是与怀宁郡主一拍即合。
先是官家帮她玉成与状元郎的婚事,用来jiāo换的条件是让她帮忙说服太皇太后接受那位出身卑贱的刘美人成为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