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雨刹住脚,扶着绳子问:“你怎么还帮我晾上了。”
那人老实回答:“这边绳子挂得高,怕你够不着,周末留宿舍的人少,又是清早,起chuáng的更少,我就……”
云雨大声道谢。
许是很久没见过如此温暖不拘的人,那男生微微有些愣怔,脱口问:“你是新来的?”
他吐字尾音轻了些,云雨错将询问听成了陈述,只以为他认出了自己,忙回道:“对对对,看在我们都是一个项目经理下的,以后多指教。”
那人却沉默了。
云雨疑惑:“怎么?啊,难不成你不是武总项目的?”
那人想了想,说道:“也算。不过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是专业分包驻派的技术员。”
说白了,是他们招的乙方,帮着gān活的。
认错人还叫人帮gān活,这不是尴尬么?云雨躲在chuáng单后,别开脸不敢看,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衬衫男抿唇,忽然展颜:“我叫卓白,看在帮忙晾被套的份上,不知道是否有幸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云雨,风中有朵雨做的云。”
晾完衣服,两人撑着天台的栏杆向外眺望,项目部外视野极为开阔,除了水稻农田,农家竹林,还有曲水成沟,果林飘香。
卓白热心地问:“习惯吗?”
云雨摇头,对着一面之缘的陌生人,反倒放得开:“说真心话,不习惯。”
“不习惯是常态,理性看待就好。”
“你不劝我?什么时间长了自然就习惯,人人都是这样过来的……”
卓白打断她的话,指着远处一户农家院子里,年轻的妇人正追着调皮捣蛋的孩子管教:“成年人好歹有自由选择的权利。“
云雨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嘘,你这话可不要叫武总听到。“
卓白呆呆地问:“什么?”
云雨乖巧地眨了眨眼:“万一被他误会我要跳槽可就……”
话没说完,走廊上响起开门声,随后脚步渐起。
武经理恰好就住这一层。
云雨僵在原地,卓白顺手拽着她胳膊往后退,两人退到挂晾的层层衣服之后,背贴墙壁,直到那脚步声消失在楼道里。
云雨憋不住先笑。
卓白看了一眼她,又探出头去。
“你刚才说专业分包,你是远兴的吗?”人走后,云雨钻了出来,对卓白招了招手,两手肘往栏杆一放,背靠长风,仰头望着蓝天白云。
卓白走过来:“是。”
分包有好几个,能在项目部派驻的,一般工期长,工程大,专业程度高,远兴便是其一,没想到随口一说,正好猜中。
只是,云雨工作很少和分包jiāo集,倒是不大清楚具体的内容。
“你是做哪部分?暖通还是……”
“是电,弱电。”
云雨惊喜:“电?那不是和我一样,我是学qiáng电的。”
卓白倒是没那么大的兴奋劲,但也笑着应她:“我本来也是做qiáng电的,不过他们弱电缺人,后来就转了方向。”想到刚才她说不适应,卓白想当然以为是指工作,于是主动提出,“你有什么问题,可以来问我,对了,我以前整理的一些资料还存在电脑里,你若是需要,改天我拷给你。”
云雨有些不好意思:“这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卓白摆摆手,笑露出两颗虎牙:“我不劝你忍耐,但我劝你再尝试尝试,你跑过长跑吗?”
“跑过,大学时跑过两千米。”云雨反应过来,“噢,我明白你想说什么……”
当年跑两千米,操场五圈,第三圈开始最难挨,觉得自己已达极限,可真把那一段跑过,又浑生气力,最后两圈反而轻巧。
卓白温柔地叹道:“其实不管做什么选择,去到哪里,都是各有好坏。说到底,我们每个人都不过是国家机器里一颗很小很小的螺丝钉,在哪里,做什么,只是位置不同而已,差别嘛,又有多大呢?”
听着他的话,云雨眼里渐渐亮起希望的光。
——
周一,早八点半。
云雨走进办公室,将手里的小东西往上抛,又接住,再抛,挥手一抓,同时将挎着的小包扔在椅子上,按开电脑,自觉帅气。
梁端被她“招摇”的动作吸引,扫了一眼:“什么东西?”
云雨将手掌摊开:“螺丝钉。”
“螺丝钉?”梁端露出嫌弃的表情,“你玩螺丝钉gān嘛,你超级马里奥吗?”
云雨把东西收回来,哼了一声:“捡到的,随手捡到的。”说着,随手放进了桌边的文件架中。
是文件架而不是垃圾桶,梁端更加狐疑。
正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何大爷插嘴,慢悠悠道:“还不如玩核桃。”
随后,他拉开抽屉,掏出两个文玩核桃,放在手心里转了转,问了一嘴“小姑娘”要不要试试后,突然朝云雨抛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