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也跟着哈哈大笑,等出租车来,帮忙把东西搬到后备箱,这才挥手告别。
回家后,云雨顺手将那捆甘蔗扔在鞋架旁,先腾出手给柯柔打电话表示感谢,拿着手机顺带上楼换衣服。
视频那头,柯柔看起来气色不错。
“好不好吃?”
“我还没吃,外面太冷了,让我缓一缓,一会给你拍照片,保证吃个jīng光!”
电话那头似乎有人用方言喊话,随后是镜头乱晃,云雨担忧地唤了两声没人应,紧接着一阵喧哗,柯柔才重新接起手机。
“我一会跟你说。”
她匆匆结束视频,看样子家里出了点事。
云雨不想添乱,只能把话咽下,穿上居家服“噔噔”往楼下跑。
跑到玄关,却没见到自己那捆甘蔗。
“周婶,我的甘蔗呢?”
周婶在厨房,关掉抽油烟机,拉开推拉门探出头来:“什么?甘蔗?哦哦哦,甘蔗在这儿呢!我刚看见,就顺手拿来切,稍等两分钟,我给你端出来。”
不一会,她果真捧着盘子出来。
云雨欢喜地接过,端到卧室,心情好,拍照发了个朋友圈。
——“第一个新年礼物。”
很快,点赞评论的消息不断往外蹦。
人人都以为,那第一个新年礼物是她背后柜子上放着的绝版黑胶,或是胸口戴着的限量款项链,只有柯柔刷到这一条时,红了眼睛。
这睽违已久的温暖。
她年少为了摆脱原生家庭,特意选了千里外的城市就读,心若天之骄子,总以为有朝一日可以风光。
可出了社会才知道,有的东西如附骨之疽,除非是死,根本无法消灭。
C公司每年招的人不少,但大多是本省本市的人,即便有外省人,敢于跳入这一行的,家里也不是穷得揭不开锅的条件。
柯柔太渴望找到同行人,在仕途上,在发展中。
她也太渴望找到同病相怜者,仿佛救赎她们,就是救赎曾经的自己。
背井离乡又极度压抑的她,将云雨视为在A市,少有的依靠,甚至是希望。
柯柔点了个赞,拉开聊天框,开始打字:“不好意思,刚才我爸回来,和我妈发生了口角,碰掉了桌子上的酒瓶子,没吓着你吧?”
“你没事就行!”
“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你还特意发个朋友圈,小心被人嘲笑眼皮浅!”柯柔怕云雨误会,紧接着又补了一句,“谢谢,真的很谢谢你,这个冬天,有被感动到。”
云雨趴在chuáng上打字。
“谢什么,该说谢谢的是我!”
“好了,不争这个。你们留过洋的就是不一样,甘蔗都是切块吃的,我们这儿用牙撕咬,吃得遍地都是甘蔗皮。”
云雨有些不好意思,回道:“哎呀,不是啦!是家里人怕我把牙崩坏了才切块的,人老了,牙口不好,嘿嘿。”
刚发完消息,楼下传来妈妈的呼喊——
“雨儿,别一天到晚窝在房间里,房间里有什么好玩的,快来,你小张阿姨给你带了你爱吃的六花亭酒心糖……”
云雨飞快地回了条消息结束对话,把手机放在chuáng头充电:“晚点聊,我要去gān活了!”
话虽是gān活,但并不是真的gān活,只是她素来讨厌应酬,只以为楼下来了人,自己又要被拉去陪聊,你来我往,商业互chuī。
这可不就是gān活,比gān活还累!
但柯柔并不知道,下意识误会是过年帮家里做事,赶紧敦促她快去,随后自己也放下手机,跟母亲一块把烂醉如泥的父亲扶到chuáng上。
那老赌鬼嘴巴一张,乌烟瘴气:“日|他娘的,赢了老子六百块,六百块!”
云雨端着盘子下楼,扶着栏杆左看右看都没有瞧见客人,顿时长舒一口气,眉开眼笑。云仕臣坐在沙发上,正好瞧个正着:“这么开心?”
“吃甘蔗!”
云雨小跑过去,撒娇似的把盘子往茶几上一放,拈了一块给他送到嘴边。
云仕臣细嚼,眼前一亮:“不错,周婶买的?”
云雨摇头:“不是,朋友送的,厨房里还有,要吃自己拿啊。”
云仕臣不由坐直身子,转头朝厨房望了一眼,颇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是看到爸爸开心,敢情你就为这开心?有这么开心?”
说完,他自个又拈来一块。
云妈妈挂上毛呢大衣,一边抹护手霜,一边走过来坐下,听见他俩的对话,笑骂道:“不就是甘蔗,这么没眼界。”
“好吃呢!”云雨争辩道,“在国外好些年没吃到甘蔗了!因为好吃而开心不可以吗?”
云父云母无奈嗔道:“你这孩子,真简单。”
云雨把盘子抢过来,哼了一声,顺带抱了两盒茶几上的酒心糖,趿着拖鞋往楼上去,跑了小半层,回头扮了个鬼脸,认认真真,一字一句道:“是、知、足、常、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