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雨回椅子上坐下,来了个葛优瘫:“你瞅瞅,这不是挺好的吗?你不跟我作对,有没有觉得美好很多?”
梁端立刻敛住笑意,回头调计价清单。
过了半晌,才又转过脑袋,皮笑肉不笑道:“没有,看你不开心,我比较开心。”
云雨骂他:“变态。”
门外响起柯柔的喊声,这熬夜苦读,不肯làng费一分一秒的姐们儿肯花这个时间,准是有什么大事。
云雨把手机一收,小跑出去。
果不其然,如她所猜,柯柔受了气,张口就是抱怨。
云雨想,职场上能指名道姓吐槽到这一步,至少也算半个jiāo心,于是盖不住心中平和善良,自然地挽着她胳膊,拖着人绕项目院子一周,散散步也散散心。
等人一走,办公室彻底陷入一潭死水般的沉寂。
梁端盯着屏幕,却填不进一个数字,甚至对着图纸,也只觉得眼花缭乱。他想,他可能真是个变态,不过不是因为爱和云雨唱反调,而是因为——
有一天,他突然回过劲来。
每天来找云雨的人那么多,都在瓜分她的时间,如果自己不刷存在感,或许在她的世界里,和透明人与路人,也没有多大的区别。
真是可悲又可笑。
——
人都擅长向长者求教。
云雨从柯柔那里听了许多话,有的实在棘手,自己却是连一个解决的方案也提不出,可作为朋友,上心又着急。
尤其是不好好配合工作上,柯柔那么个急性子,又要qiáng,怎么受得了?
于是,她挑挑拣拣,不点名姓,提炼出问题的jīng粹,说给了办公室号称吃过最多盐的何大爷。
何大爷正襟危坐,像电视剧里的黑|道大哥,吸了一口烟,盯着烟灰缸,许久后以指点江山的慢速语调点破玄机:“你啊,不能太老实,要学会推锅,学会把事情甩出去,责任不在你的事,你根本不要气,更不要急。”
“甩,甩锅?”
这人生经验也太草率了,简直比毒jī汤还要毒,她还以为有什么妙招妙法。
何大爷啜了口茶,意味深长道:“你在接手一件事的时候,想的应该是最后怎么能‘脱身’。”他没有再说下去,而是将那些露骨的话转为吟吟笑意。
与想象中的答案相去甚远,云雨难以置信:“难道,不该大家齐心协力解决?如果所有的人都想着如何免责,如何把烫手山芋扔出去,那最后不是……”
她忽然有些切身实地地理解柯柔。
太有责任心的人往往活得很累,没法放过别人,也没法放过自己。
也许她们是一路人,云雨忽然抬起头,充满斗志:“如果是我,我还是想拼一把,把每一件事都当事业来做。”
梁端不禁侧目,失手点了不保存也未察觉。
何大爷脸上的笑意敛去,摆正姿态,许久后,他长长一叹,赞许道:“这才是年轻人该有的模样啊!”
这声叹,既是悲,又是喜。
是对曾经的自我不复的悲,也是对新生希望的喜。
云雨没想到他会赞同自己的说法,毕竟从刚才短暂jiāo流来看,或是从前给予的所谓人生经验来说,jīng明人和老实人的信条,应该大相径庭。
于是,她满心纳罕:“您不觉得我这样的选择是错误?在职场上,如您所说,好像确实应该自私一点。”
何大爷哈哈大笑,认真地回答她:“没有错误的选择,只有选择!”
“我二十岁的时候,也是这样选择,只是到了如今的年龄,人更加求稳,学会了不为难自己,也放过自己。”
“我很庆幸,那时候大多数同伴和你我一样,在那个年龄做了同样为事业为人生奉献拼搏的选择,所以在九几年的下岗cháo中,我们都留了下来,公司,也留了下来。”
☆、023
023
那一场谈话后,云雨心中有了坚定的目标。
但许是通往梦想彼岸的路上从来不会顺风顺水,心里越是坚定,越是有不断而来的挑战刺激神经,想要将人拉下深渊。
那天在卫生间,云雨进了隔间,陆陆续续又有人进来。
人多,则免不了闲言碎语——
“霞姐,你能来,我们这儿可真是如虎添翼。”
“说哪儿的话,大家都是一个公司的,北江的工程做完了,自然要听领导调动安排,听说你们这儿变更签证上遇到了问题,任务不简单啊,还需要你们好好配合。”
“那没问题,有什么事,您尽管跟我们说。”
“说起来,今天我在小院里看到不少生面孔,诶,我记得有个姑娘,就那米白色毛衣配线裙的,新来的?”
云雨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毛衣和裙子。
不会说的是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