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瀚漠光脚,站在原地等他。
谢半悔来回走了两趟,觉得过瘾了,也觉得无聊了,对戴瀚漠说,“回房间吧。”
戴瀚漠指着花坛,说,“坐一下。”
谢半悔看眼他光着的脚板子,光脚的人都不怕,他一个穿鞋的怕什么。
“你酒醒了吗?”谢半悔问他。
戴瀚漠反问,“你觉得呢。”
谢半悔呵呵笑,“我又不知道你的酒量。”
“架得太高,酒喝得急了点。”戴瀚漠解释。
谢半悔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两个人能说的话题不多,在蚊子在谢半悔小腿上咬了三包后,他建议,“我们还是回房间吧。”
一路无话,谢半悔走在前面,戴瀚漠跟在后面,沉默地回了房间。
回到房间,戴瀚漠去冲了凉,躺在chuáng上继续睡了。
他睡眠质量似乎不错,沾chuáng就能入睡。
谢半悔却睡不着。
戴瀚漠是客人,他应该睡chuáng,谢半悔躺在沙发上。
翻身坐起来,屋里没开灯,可一点都不影响他知道戴瀚漠躺在哪个方向。
戴瀚漠为什么会光脚站在楼下?他是不是以为谢半悔走了,所以下楼去追的?
戴瀚漠没有解释,谢半悔没有追问。
问出来正确答案又能怎么样呢?
戴瀚漠说,“对,是的,我醒来发现你没在房间里,以为你要走了,我很紧张就追出去了。”如果他真的这样说了,谢半悔该做什么反应呢,是受宠若惊,还是无语无奈的表情呢。
谢半悔没有学过专业表演,他的演技一定是不过关的。
还好戴瀚漠没有说,没有,说这十年他是多么的愤愤不平,没有说,他为什么还要记着谢半悔。
谢半辉热衷于除了学习以外的任何事情,他害怕别人会忘记他,所以他做了很多让人印象深刻的事情。
可谢半悔不一样,她希望能消失在别人的记忆里,尤其是戴瀚漠。
戴瀚漠的睡颜安静,他不打呼磨牙,不在chuáng上翻来覆去地打转。
谢半悔太熟悉戴瀚漠了,在她只是谢半悔时候,她就无比的熟悉戴瀚漠,知道他耳朵尖上有颗黑色的痣,知道他头顶有两个旋,知道戴瀚漠所有的喜怒爱好。
活了两辈子,很多事情改变了,她承受了太多的变数,可唯一没变的,就是,谢半悔仍旧喜欢着戴瀚漠。
看到他,不可能真的会无动于衷。
悄悄的,谢半悔没穿鞋,轻手轻脚地走到chuáng边,她蹲在chuáng头,看着戴瀚漠睡着的脸。
戴瀚漠的手悬在chuáng边上。
他的手上戴着戒指。
有一天,戴瀚漠会结婚的,他本就前途光明,会有个和他匹配的女子,与他携手一生。
无论那个人是谁,都不会是谢半悔了。
上一个世界里,她有过多少不切实际的憧憬和想象,这一世就有多少的落寞和孤寂。
戴瀚漠就在眼前,他永远不会知道曾经有个女孩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喜欢到超过了自己的生命。
谢半悔有片刻的冲动,他想把戴瀚漠摇醒,然后质问他: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很喜欢你的谢半悔啊。
戴瀚漠不知道,他只知道有个有点奇怪的同学,叫谢半辉。
鬼使神差的,谢半悔伸出手,握住戴瀚漠垂着的手。
和他,十指紧扣。
这十年,谢半悔从来没哭过,这是她的命,让她重活一世,能再见到戴瀚漠,能照顾姚梦兰,解开姚梦兰的心结,她已经赚得足够多了,再多的其他,都是富裕的馈赠。
真的。
高考之后,谢半悔就认命了的。
可这一刻,谢半悔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不甘。
她和戴瀚漠,没有圆满的结果。
握着戴瀚漠的手,放在脸边,戒指的边缘,蹭着她的脸。
戴瀚漠的手上被蹭了一片水痕。
除了离开A市的第一年,谢半悔会时常做梦,梦到新城高中的很多人,梦到他们都如愿接收到录取通知书,梦到他们鲜衣怒马有片光明又宽阔的未来,梦到他自己在迷雾的森林里,无助地喊:谁能帮帮我,我找不到出路了。
第三年、第五年,谢半悔不再梦到新城高中的人,只能记起小部分的同学的名字。
第七年、第八年,谢半悔能记得的只有陶彦君和戴瀚漠。
第九年,就是去年,和人说起高中时代的事情。谢半悔怔楞了半分钟,他索然无味地摇头,用力嚼了两下嘴里已经没有甜味儿的口香糖,“太久了,已经忘记了。”
到第十年,谢半悔已经差不多能忘记新城高中和A市。
可是第十年,谢半悔又见到了戴瀚漠。
忘记的人,像是流失在角落里的记忆碎片,随着戴瀚漠的出现,再次拼接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