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人偏不撒手,还是拉着她往前走,就这样走到服务公寓,又一路低气压搭电梯上楼。
进了房间,甘扬脱了大衣和外套,放下包,埋头收拾自己的东西。
丁之童想了想,还是她先开口吧:“反正你也来了,那我就这周搬过去吧。”
甘扬嗯了声,仍旧没说话。
丁之童又从写字台上的一本书里抽出一张支票,是她这几天仔细算了数字,事先准备好的。
支票递过去,她玩笑:“喏,第一季度的分期。”
甘扬一怔,垂目看了看,没接,然后望着她又一次地问:“丁之童,你是不是有病啊?”
同样一句话,他上次也这么说过她,但这一次的语气却不一样,让她听得心往下重重一坠。
“你到底什么意思啊?”她又一次地问,觉得自己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她是真的吵不来架,尤其是跟她在意的人。
甘扬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憋了半天才又道:“你就想跟我分得这么清楚吗?”
重音似乎在那个“我”字上。
丁之童想说,不是这样的,我不想跟你分那么清楚。但她同时又觉得这是两码事,他现在用的钱其实并不是他的钱,她必须分分清楚。再转念,觉得这话也说不得,就好像在嫌弃他不工作,花着家里的钱,还特别挥霍。
她不想弄得不愉快,更觉得自己并没有立场去要求他。人家本来过得好好的,有他的生活方式和毕业之后的计划,这才jiāo往了三个月而已,她算老几啊?
各种各样的“觉得”太多了,最后反倒一句都说不出来。刚好外面有人敲门,是住隔壁的同事来找她。丁之童收拾心情,出去聊了会儿天,跟大家打过招呼,说自己下周就要走了。心想屋里那位大概晾一晾就会好,结果回来一看,房间门开着,灯也开着,里面空无一人。
她扶着门把手站了一会儿,起初只觉得麻木,看见桌子上那张她仔细地从支票簿里撕下来的纸,心里还在想:也好,这下还能再多还几千给严爱华。但就是这么想着,眼泪却一下子涌了出来。
甘扬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她呆呆地站在门口,眼睛里汪着两包水。原本的情绪一下子就没了,他揽着她进屋关上门,说:“你怎么哭了?”
丁之童说不出话,转身埋头在他胸前,把他衣服都弄湿了。
甘扬揉着她的头发,想了想又笑起来,说:“你不会以为我走了吧?我就去售货机上买两瓶水……”
丁之童看他手,的确拿着两瓶水。她啼笑皆非,知道他讲究,嫌美国水硬,从来都只喝瓶装的,但又觉得丢人,仍旧埋头在那儿辩白:“没怎么,我没哭,你别胡说八道……”
甘扬反正不管,心里自有他的解读,美滋滋地把她整个包在怀中,哄孩子似地说:“对,没怎么,没哭,是我胡说八道……”就连她想去卫生间洗个脸他也不放,低头捧着她的面颊吻下来。
丁之童心想这叫什么事啊,刚才还是他赌气赌得像个小孩儿,才一会儿功夫,好像整个反了反。但吻着吻着,她不挣了,两只手环上他的脖子,腿也缠上去,整个人被他抵在墙上,连灯都按灭了。
两人分开已经有将近二十天,欲望一瞬便燃烧起来,却也不光是因为小别之后的重逢。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生平第一次,他们知道到自己是这么qiáng烈地被需要着。哪怕他微不足道,她也微不足道,但就是这样两个微不足道的人,彼此需要着。
后来,丁之童总是觉得,自己对和好pào的特殊爱好就是从那次开始的。不是angrysex,而是make-upsex,并不需要多么霸气激烈的动作,反倒是极致的亲密、温柔与润滑,而且做完之后那种浑身无力却又心平气和的状态,实在太适合开诚布公地谈话了。
就是在那天夜里,服务公寓窄小的房间,铺着灰色chuáng单的chuáng垫,窗外回dàng着城市不息的车流声,和不知从何处传来的警笛,她在黑暗里枕着他的胸口问:“你到底为什么不高兴?”
甘扬一时没出声,身上僵了僵,好一会儿才道:“……因为冯晟。”
“冯晟怎么了?”丁之童又问。
“你没告诉我的事,结果他都知道,毕业典礼那天还跟你吃了饭,而且他居然就住在Queen’s,你本来不也想住那儿么……”话说得有点咬牙切齿,连环bào击。
丁之童听得笑出来,只觉破了个悬案。其实她早该想到的,刚才在餐馆里,她跟冯晟聊得高兴,这人就一直拉着她的手,最后还要借买单的机会宣誓一下主权,等到散了席又跟她摆出那么张臭脸。
甘扬察觉她笑,反倒振振有词,说:“你知道吗?绝大多数男厕所小便池中间连挡板都没有,男人之间的竞争就是这么赤luǒlu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