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买完鞋出来,天已经黑了,又开始下雪,随随便便就积起十厘米,扫雪车第二天早上才来。计划临时叫停,两人改了约饭。
第二次倒是真的跑起来了。
但在甘扬眼中,丁之童从头到脚都是问题,摆臂不对,着地不对,连呼吸都是错的。他叫她别跑了,站在路边,从身后圈着她,双手覆着她的两只手,按在她肚子上,低头在她耳边指导腹式呼吸,inhale,exhale……
眼前是个好几十米深的河谷,康村著名的自杀胜地,每年都有学生从这里跳下去。平时打这儿经过,丁之童从来不敢久留,怕自己也一念之差,留下身后八万刀的小目标没有完成。但在那一刻,她好像也体会到了此处孤绝凛冽的魅力。yīn云低垂,朔风扑面,吸入鼻腔的空气冰冷,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和背后紧挨着的躯体是热的,以至于她可以那么真切得感觉到那一副宽阔的胸腔里的心跳,既沉又缓。
还没怎么跑,丁之童就觉得有点喘。
但也正是在那个时候,她忽然想明白了一个问题,存心问:“甘扬,你为什么老是约人跑步呢?”
甘扬显然没有察觉她的意图,还是像从前一样回答:“因为喜欢啊。”
“那是不是碰到喜欢的人,就想要叫她一起跑?”丁之童继续往下分析。
后面那位脸红了,但她没看到,只感觉他点了点头,下巴轻轻擦过她耳边。
“所以,你也约过宋明媚。”她无声笑起来,就想听他怎么解释。
但甘扬却也笑了,笑得胸腔震颤,说:“我请她,是因为知道她肯定不会答应的。”
“这算什么理由?”丁之童没懂。
甘扬解释:“她那么主动,我一个男的,直接拒绝人家多不好啊。所以她每次找我,我就说咱们一起跑步吧,她说谢谢不要了,不伤面子嘛。”
算是一种解释,丁之童觉得这里面还是有bug,反问:“那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呢?”
甘扬回答:“因为我会一直请下去,直到你答应为止啊。”
丁之童回头看看他,这人一脸自以为机智的表情,额前的头发在山风中轻拂,眼神清澈。她心里说,看把你嘚瑟的,却久久停在那里没说话,呼吸又错了。
这其实不是她原本预想的答案,她以为他会尴尬,然后她就可以跟他玩笑,说:你老实告诉我,约过多少女孩子到这里来inhale,exhale,我不会生气的。再然后,那天晚上她答应他谈恋爱的那句话差不多就可以不算了。
但他没叫她如愿,还是站在那个俯瞰河谷的高处,手覆着她的手,按在她肚子上,低头在她耳边说,inhale……exhale……
约到第三次,才算是真的跑起来,丁之童后悔得要死。
两公里不到,她慢下来,手撑着肚子,一边喘一边说:“我不行了,就跑到这儿吧。”
而甘扬就像个杀千刀的体育老师,转身过来对着她,一边倒退着跑,一边鬼叫:“不要走,丁之童!你可以慢一点,但是不要走!跑起来啊!丁之童!”
丁之童跟他商量,说:“你要不考虑一下别人吧,我这人真的很不好的。”
“比如?”他看着她笑。
丁之童说:“财迷,俗气,没情调,喜欢说脏话,长得也不怎么样……”
甘扬点头表示同意,说:“这倒是真的,要不是因为看到你,我都不知道自己的审美原来也挺病态的。”
Excuseme?!丁之童有自知之明,但被人当面这么说还是第一次。
“我不是说脸,脸还行,就是我以前喜欢的都是那种……”这人还没完了,在胸前比出两个球型,手大,看起来起码G杯罩。
丁之童愤然追上去,甘扬转身撒丫子奔逃。
就这样还真跑完了那天的计划,她瘫倒在路边的积雪上,忽然发现雪地也可以松软得像个chuáng垫。
甘扬在她旁边坐下,拍着她的肩膀说:“我觉得你可以啊,明年陪我再去一次纽马,我跑全程,你跑个十公里。”
“纽马你不是刚跑过了吗?”丁之童觉得这人有病,十公里?gān脆给她个痛快,杀了她吧。
甘扬停了停才答:“我这次,没完赛……”
“啊?这么差劲?”丁之童这下来了jīng神,坐起来笑他。
不料却听见他说:“就是因为你啊,所以你必须陪我再跑一次。”
“怎么是因为我?”随便扣的锅丁之童可不背。
甘扬头埋在两腿之间傻笑,说:“……不行,我不好意思告诉你。”
“那算了,你别说了。”丁之童欲擒故纵,一把推开他。
果然,这人继续傻笑,笑了一会儿又凑过来,手拢在嘴边对着她的耳朵:“我告诉你,你可别说出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