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伸手抹掉韩玉嘴角沾的一小块馍渣,还是回答道,“按现在的价钱,这烧一块砖得两文钱,盖这么几间瓦房得万把块砖头,你给算算,得多少银子。”
这个时代,一两银子等于一千文。
韩玉顺口答出来:“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咱家一年能够省下来二两银子就不错了,等个十几年再说吧。”
韩子明有些沮丧,毕竟这个家是他在扛着,条件不好,他觉得自己没本事,语气有些不太和善地说道,“小小孩家,不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农村人,没什么做生意的头脑,最多也就是把自家种的吃不完的菜、养的jī鸭、蛋等拿到集市上去卖,换个几十文钱,再拿换来的钱来给家里改善一下生活,割点肉打打牙祭,给多年没新衣服的撕块布料做新衣。不知道循环把小生意做大,颇有那么一些“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的感觉。这样下来,积贫又积弱,便形成了恶性循环,跟孙猴子头上的紧箍咒一样,平日里不松不紧刚刚好,一旦有了什么情况,比饿得半死不活的乞丐的裤腰带都紧。
家里条件亟待改善,哥哥弟弟必须去学堂读书,瓦房也必须尽早盖起来……这些都是需要尽快解决的问题。对于韩玉这个来自现代社会的白领来说,经济头脑是有的,能力也是有的,但关键是现在并不能放手大gān,否则“妖孽”的名声逃也逃不掉,非但不能造福家里,还可能因此给家里带来灾难,只能一边长身子,一边蛰伏观察,伺机而动。
本以为雨水会很快停下来,谁知道就这种雨势,竟然连下了两天两夜,直到第三天才缓了一些,但还是飘着细雨。
屋顶的洞冲刷到后来,跟小小水帘洞似的,躺在chuáng上都能看到yīn霾的天空。
从外面回来的林氏,在餐桌上说,邻村有好几户人家都被房子埋了,本村刚刚死了丈夫的王寡妇,也被砸的昏死,现在都没醒,生死未卜。
韩玉听得心惊肉跳,不时往房顶上看,就怕房梁忽然就塌了,一家人被砸在下面,这种提心吊胆的紧张,直到第四天太阳出来,才稍稍缓解了一些。
孩子就是孩子,童年时候无忧无虑。
一大清早吃了饭,韩俊和韩冬就换好了破旧的衣裳和鞋子,一个拿小铁锨,一个拿着小锄头,雄赳赳气昂昂的,不知道要去gān什么。
“小玉,我们去西边树林里转转吧,抠一些啪扎(paza,蝉蛹,知了的幼虫)回来让咱娘煎煎吃,可好吃了。和泥巴有什么好看的,你去不去?”
看到韩玉蹲在院子里看着林氏和韩子明和泥巴,韩冬蹦着问道。
林氏说道:“去吧,跟你哥去转转,这几天都憋坏了吧。不准去坑边,要是小玉再出点啥事,饶不了你俩!”
韩玉一听,正想好好了解一下各个地方,立马站起来,朝两人奔过去,屁颠屁颠跟在他们身后。
杏花村有三大片树林,东、西、北三面,西边的这块最小,离家最近,沿着大路走,也不过三四百米。
雨后初晴,空气非常清晰,沁人肺腑。
这杏花村里家家户户养狗,一路上,狗叫个不停,在自家门口时气势非常旺盛,不过并不咬人,正是会咬人的狗不叫,会叫的狗不咬人。
这片大林子,种的都是一些槐树、桐树、楝树(lian,第四声),林子中央有一个大水坑,水坑边上都是柳树和桑树,长势很好。
进来林子之后,韩玉惊喜万分,她一眼就看到一些树gān上生出的野生木耳,地上的一些野菜,如荠菜、荧荧菜(苋菜),这些可都是超级美味的食材,特别是那野生的木耳,更是滋补的良品。
平日里家里也就是玉米面馍馍、稀饭,好一些有jī蛋鸭蛋。那次打牙祭除了一次木耳炒肉,但那木耳是红色的,味道不太好。从来没见吃这些东西,韩玉不由猜想,难道这个时代的人不知道这些东西可以吃?
韩冬和韩俊一进来,就趴在地上,找小窟窿,一个个去抠,如果小窟窿一抠变大了,那就是蝉蛹的窝,弄一根小木棍,在里面捅一捅,蝉蛹的钳子就会夹住,轻轻一拉,就上来了。如果这蝉蛹软的不吃,那就直接来硬的,用铲子挖。
韩玉看得一愣一愣,这跟钓鱼似的,而且她知道,蝉蛹皮的药用价值很大,被李时珍收入了《本草纲目》。
“哥,这些木耳为什么没人摘着吃?”
韩玉先是指了树gān,而后指着地上的野菜继续问,“这些菜为啥都没人吃?”
韩俊被钓上来的蝉蛹钳子夹的直撇嘴,但还是忍住疼说道:“这些野外生的东西,要是有毒咋办?如果不是遇到灾年,谁家也不敢随便吃,因为一点吃的,搞得人命都没了,那就亏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