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这个时候也沉得住气,上去拉chūn草起来,把她滴着水的刘海拨到耳后,往后退了几步,仔细打量。
不知道林氏怎么想的,其实韩玉心里已经有数。这叫chūn草的姑娘决然不丑,甚至还隐隐约约是个美人胚子。之所以看起来不尽如人意,是因为这身衣裳还有高qiáng度的做活,以及饮食不足导致的。标准的瓜子脸,杏眼柳眉,薄薄的嘴唇上因为缺水有些苍白,至于皮肤,尚算白皙,不过由于太长时间没有洗澡,耳后脖子等有不少的污垢。整体来看,过于消瘦,毕竟是十一岁,没怎么发育,因为穿的破烂衣衫很大,也看不出到底身子长到什么程度了。
“咱妹子,你就收留这可怜的闺女吧,有口饭吃,有口水喝,有个地儿睡觉,把她当牛做马使着都成!”
谁知这个时候,陈寡妇“扑通”跪下了,眼睛里噙着泪,央求着说道,“怎么说也是辛辛苦苦养大的,要是没人愿意收留,我咋能忍心把她卖到窑子让那些男人给糟蹋啊!要真是这样,我这当娘的,一辈子都没办法安心,就是死了到yīn曹地府,也没脸给他爹jiāo待啊!”
林氏连忙把陈寡妇扶起来,说道:“他嫂子,起来,起来,我咋受得起啊,闺女我看了,不错,是个好闺女。就是不知道脾性咋样。”
陈寡妇一听安了心,擦了擦泪,连忙说道:“自家的闺女,咱知根知底。chūn草这闺女就是话少了点,gān活绝不偷懒,勤勤,也听话。咱妹子,以后要是有哪不顺心不顺意的地方,你随便打,就是打死,我也不说一句话!”
chūn草咬着嘴唇,很害怕地抬眼,看了看林氏,又跪倒下去,说道:“娘,你收下chūn草吧。chūn草以后肯定听话,疼弟弟妹妹们,啥活都叫chūn草gān。”
“既然叫我一声娘,那娘让你赶紧站起来。”
林氏听得心头酸酸的,眼睛里也有些热热的,回头对韩玉说道,“小玉,还愣着gān啥,领chūn草去屋里换身gān衣裳。”
听了林氏的话,陈寡妇破涕为笑,感谢的话不知说了多少,两人又说了几句,她便匆忙回去了,临走前,林氏硬是塞给她二十文钱。毕竟人家的闺女养了十几年,让自家白白得了,这功劳苦劳怎么也不值这么一点钱,但家里条件不好,这个数目已经不算小了,这么做,至少心里安生一些。
其实家里并没有太适合chūn草的衣裳,送走了陈寡妇,林氏进来找了一件自己的破旧衣裳,给她裹上,说道:“我的衣裳先兑嗒(凑合、勉qiáng)一下,等吃罢晌午饭,娘给你烧点水洗洗澡,再弄件合身的穿上。”
chūn草眼里泪水打转,哭腔说道:“娘,我从来没穿过这么好的衣裳。”
“chūn草,这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以后你就是咱韩家人,要疼弟弟妹妹。”
林氏语重心长,但又不乏婆婆应有的严肃厉害,说道,“你也不要把自己当做外人,该吃吃,该喝喝,该做的活也要做。咱老韩家穷是穷了点,但绝对不会亏待你。”
chūn草不说话,一个劲儿地点头,跟拨làng鼓似的。
“这外面还下着雨,你大哥二哥跑去哪疯实了,跟你爹一个德性,出了家门一个比一个jīng神。”
林氏有些嗔怪的意思,转向chūn草说道,“chūn草,晌午饭就不让你帮着做了,等你爹回来,家里人都全了,拜过老天爷和祖宗,让咱韩家的先人们都认识认识,再帮着我做些活计吧。”
林氏出去之后,留下韩玉和chūn草在东间。韩玉打量着她,让她有些不太好意思,低着头,不时抬头瞄她一眼,有些怯生。
韩玉很主动说道:“以后叫我小玉就成。chūn草,你的名字很好听。”
chūn草红着脸说道:“小玉,你的才好听。我的土不拉几的,难听。”
“谁说的,有一句诗是这么写的: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chūn风chuī又生。正好合了你的名字。”
韩玉兴奋地有些过了头,都忘了自己四岁女孩的身份,说道,“倒是我的,小玉,小玉,没啥亮点。”
chūn草听得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还不可思议地吞咽唾沫,好一会儿才说道:“女子无才便是德,小玉你才这么大就开始读书了吗?”
韩玉表情复杂地笑了笑,心想既然这女子无才便是德,那有点钱有点势的男人,去找那些多才多艺的“无德”烟花女子逍遥快活,岂不是自贬身份,显得自己下贱?说到底,这农家的女子多少还是受到些影响,一来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说法传下来,二来这农家要是能供得起男娃子上学,已经是祖上积德坟头冒青烟了,哪里会让以后注定会嫁出,还落下个“无德”的恶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