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逐渐变小,拳头却越捏越紧。
郑浅舔了下唇,连笑了好几声。
原来是为了这个。
原来,有的人,真的可以为了自己插亲人两刀。
郑浅拿起桌上的合同,眼神冷得像冰,“你不说,我都差点没想起来还能去你公司闹呢。”
“我不爱看热闹,但是让你看到自己丢掉所有的东西,好像也挺好玩的。”
路海心头一震,“秦婳,你……”
不等他说完,郑浅便把合同拎到了自己手里,用手背揉了下眼,“行了,我答应你,你可以走了。”
“作为jiāo换,从此,也请你不要出现在我和我妈妈面前。”
“今天开始,我没有爸爸了。”
—
路海走后,郑浅一个人坐在桌子前。
桌边的满天星依旧绚烂多彩,衬得桌子愈发洁白。
用了几年的桌子都比路海的心gān净。
她坐了一会儿,始终忍着眼睛里的雾气,不让它凝成水珠滚出来。
她更不敢给妈妈打电话。
撕掉结痂往上撒盐的事,她承受过了,就别让妈妈再尝一次了。
郑浅闭上眼,胸腔里淤积的愤怒、可笑、无奈、心酸,凝成了一股绳子,死死地拴住着她的心脏。
她想见到容祁。
她想他。
郑浅长出了一口气,抽掉吸管,一口气喝完了草莓汁。
她把杯子送到了吧台,“老板,您做的草莓汁很好喝,我下次还会来的。”
中途出去了一趟的店主才进来不久,也不知道碰到了什么好事,看着心情很好。
他呵呵地笑着,熟练地给她打了张付款单。
边打,他还说,“我老婆的手艺比我还好,只可惜,她早几年前就不在啦。这店子是她的心血,我也一直经营着。”
四十多的男人提起自己的妻子,满脸笑容。
他瞧了眼郑浅,连忙收了笑,“不好意思,我喜欢拉人闲扯的毛病又犯了,你别介意啊。”
郑浅牵起唇角,再度环视了一圈这个gān净的小店。
她闪动眸子,扫码输入金额的时候停顿了片刻。
接着,她把原本的32元前,加了一个1。
多付了一百。
当店里的收款机报了数字时,店主擦杯子的手停住了。
他转过头,笑着对郑浅说,“姑娘,你不会是手抖多输了个一吧。下次可别输错了,来,我把钱退给你。”
郑浅摇头,“我没输错。”
她压下睫毛,“我在这边住了好几年,知道周围的店铺都在转让,只有您一直开着。”
“这钱算是我存在您这儿的,只要您还开店,我就会再来的。”
店主愣住,而后,又咧开了嘴,“行,下次你来,我给你打折!”
郑浅收好了单子,折回去拿了花和合同,正要推门离开,准备给容祁打电话。
这时,电视里播放的广告突然切换成了新闻。
“苏城卫视为您报道。”
“由于连日大雨,苏城山区于今日下午一点爆发了近年来最大的一次山洪。山脚民房均被冲毁,河流水位急速攀升。目前,武警人员已经抵达山区开始了救援工作。请广大市民不要随意出行,请继续关注本台报道……”
玻璃门上的风铃被风chuī动,发出几声脆响。
郑浅握着门把,一下收回了要往外推的力道。
她扭头看了眼电视机。
老旧的屏幕仍然能呈现出清晰的画面。
泥色的浆流占据了大半个屏幕,葱茏翠绿的山坡只剩下零星几点,被水流冲毁的农房在滚滚泥水中逐渐消失。
郑浅咽了下喉咙,转身出了门。
她立刻拨了号出去。
她知道,如果容祁有事没拿着手机,那么安洛一定会替他接。
一分钟,电话,无人接听。
郑浅不死心,打了几次没人接后,又换了安洛和孟清的手机继续打。
跟容祁在一起的安洛没有接电话。
而可能有消息的孟清也没接。
郑浅qiáng迫自己冷静,告诉自己应该是飞机晚点了。
飞机上接不到电话。
不是出事了。
饶是如此暗示自己,她去车边的步子却是越来越快。
挂在肩上的淑女小包也被她一把拉下拿在手里,金色的链子垂下碰撞,接连发出间隔极短且清脆的声响。
车内,郑浅给容祁发了语音,还给安洛孟清留了言,间歇着打了电话。
均无回应后,她不再犹豫,眼中蒙着雾气,开车飞奔去了机场。
往日一个小时的车程被郑浅的车技缩短到了四十分钟。
她跑进候机区,从大屏幕上找着最近落地的班机,一趟接着一趟。
都没有容祁的航班。
连从苏城出来的航班都没有。
现在已经超过原定落地时间近一个小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