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祁只翻了一下就准确无误地抽出了其中的一张。
他小心地叠好放进口袋,对着易老师鞠了一躬。
低声说着,谢谢老师。
那段时间,容祁和秦婳闹了些矛盾,两人已经很多天没有一起上下学了。
所以,容祁也不知道,自己离开,秦婳是不是根本就不会在意。
这个答案,他觉得自己永远也拿不到了。
那天夜里,容祁跟着父母上了一辆车,轻装简行,悄无声息。
容祁坐在后座,看着楼下微弱的灯光一点点消失在视野里。
那晚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埋头痛哭。
风声和夜色湮没了少年的哭声。
后来,容祁在一个县城待了段时间,又在小姨的帮助下去了国外。
东躲西藏的日子终于在那个láng心狗肺的合伙人被捕的时候结束。
拿到胜诉判决书的那天,盛兰月叫了妹妹一家来团聚庆祝。
而容祁借口自己要去参加夏令营而离开了家。
那时他已经成年,能够独立购买机票,不需要成年人陪同。
他用自己的奖学金买了张回国的机票,连夜回了趟明市。
一路上心cháo涌动,他彻夜未眠。
不知道秦婳怎么样了。
见面了估计要被打一顿吧。
容祁想着自己要挨打,却低低地笑出了声。
然而他没想到,自己再去大院时,发现老旧的建筑物已经没了踪影,挂着新式住宅区招牌的售楼部后面,是一栋又一栋望不见顶的高楼。
容祁拉住了要那个锁门的人,问他,“这里以前的住户去哪儿了?”
售楼部的人看他穿的都是名牌,以为能有商机,顺口答了句,“早两年就搬了,那种老式小区有什么好的。小朋友,你看看我们这儿的房子,新得很,你看要不要让你爸妈给你在这儿买套房子啊?”
这么长一句话,容祁只听见了两个字。
搬了。
秦婳,搬走了。
十八岁的容祁曾满心壮志的要回来找到他的女孩儿。
结果只是轻飘飘的两个字就把他打得溃不成军。
容祁捏着包带,一言不发地转头离开。
他坐在一个公jiāo站,抱着鼓囊囊的书包。
里面全都是他给秦婳带的零食。
他在这里坐到了最后一班公jiāo停运,又等到最早一班公jiāo开来。
整整一夜。
天光乍亮之时,容祁重新背上书包,找去了以前的中学。
可他好不容易进去了,又得知易老师回了乡下,半年都不会回来。
最后一个知道秦婳下落的人也不在了。
容祁把那包零食留给了放他进来的门卫叔叔。
临走,叔叔叫住了他,“小伙子,我记得你。你是不是,经常和一个小姑娘一起回家来着?”
容祁立刻回头,“叔叔,你知道秦婳在哪儿吗?”
叔叔摇头,“学生这么多,我哪里知道他们的去处。不过我有印象,那段时间下课铃都响了半小时了,你同学还在校门口等,我出来问她怎么还不回家,那姑娘就一副从梦里睡醒的样子,说她忘了,也不知道忘了什么。”
容祁站在校门口,静静地听完了这一切。
高高瘦瘦的男孩儿第一次在自己的人生中感觉到了什么叫痛彻心扉。
他谢过门卫叔叔,打车去了机场。
等飞机的时候,容祁无意间看到了一块广告牌,上面印着一个男明星的照片。
几个女孩儿走过,都停下脚步用手机拍照留念。
容祁看了一会儿,起身走到广告牌下,看了很久。
当广播里响起飞机登记的声音时,他做了一个决定。
在此之前,他已经按照父母的建议填报了金融志愿。
而正式开始读书后,容祁却一次又一次地参加了话剧演出。
老师、前辈和同学,无一不夸赞,他天生就该属于舞台,连容祁自己看了演出的录播也忍不住惊讶。
直到毕业实习,容祁一边在公司实习打工,一边偷偷找机会试镜。
因为自己的小姨在娱乐圈人脉颇广,他只能十分小心地去参加,生怕被发现。
数不清的试镜后,终于,容祁等来了一个录用通知。
他签了合同带回家,告诉父母——
“我要成为一名演员了。”
说完这句话,任凭自己的父亲怎么抽打,他都没有低头。
少年倔qiáng而固执地咬着牙,心里只有那一块广告牌。
他想在演艺的道路上做出一番成绩。
他觉得,自己的照片也会印在这个牌子上。
那么,是不是有一天,秦婳也会看到自己?
他无法得知她的下落。
那么,他就要出现在国家的每一个角落,让她看到自己。
然而演艺圈的路没有那么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