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星子见有人影进来,尚在噩梦余惊中,身上冷汗涔涔,脸色僵白,未扬头,只是反she性叫了一句:“戈欢。”
怀蕴愣了一下,停下动作:“晚星尊长。”
戈欢从不会叫他晚星尊长,极星子意识到叫错了,缓缓扬起头,表情极其难看:“谁允许你进来的?”
怀蕴忙道:“晚星尊,您已经昏迷不醒半月了,当归山无一人,掌门特意叫我来照料。弟子不是故意进来的,还请晚星尊勿要责怪。”
这也是他第一次进入当归山,确实如传说中的仙境,世外桃源,美得不可开jiāo,每走一步都是亵渎。
极星子蹙眉,他昏迷半月,为什么昏迷,他脑子里闪过的依然是那令他胆战心惊的噩梦。
他做了两个梦,jiāo替重复不断纠缠。
第一个梦,那条悬崖底下遇见的黑色蟒蛇一改往常的温顺,乖巧,异常凶猛,狠毒,缠身锁喉,令他在梦里快窒息而亡。
第二个梦,电闪雷鸣之夜,他似乎回到小时候,一个人被锁在家里,瑟瑟躲在发霉恶臭的chuáng角等待爸妈回来,可是等来的是一道又一道闷雷在暗黑之中炸开,那种被黑暗笼罩包围的绞痛感将他在梦中束得死死的。
两个梦都难以让人平复心情,令大脑运转不开,他恍然问一句:“为什么会昏倒?”
怀蕴战战兢兢的,生怕说错一个字:“因为绞魂链是恶咒凶器,会反噬,如果施刑者分神不专心,或者法力值不足时,都会反噬其身,您遭到了严重的反噬,所以…”
绞魂链,绞魂链,极星子喃喃自语,脸色渐渐僵化,记忆一点一点倒回。
他亲手抽了戈欢,他的室友,死对头,在大庭广众之下,毫无顾忌地将他抽得遍地鳞伤。
这是自己在大学时一直想做的事,教训戈欢一顿,已经忍无可忍,可现在做了却没有一点畅快之感,甚至有种心被挖空的感觉,空落落的。
倒下前,满眼飘飞的轻纱,那是给戈欢清理伤口时,没有工具就将自己轻纱披衣撕成一片一片,全脏了的,扔在泉水边,不知何时被戈欢收起来了。
心蓦然一抽,脸微微一皱,极星子用了好大的力气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戈欢呢?”
他记得当时自己用法术控制住绞魂链的嗜血勾魂属性,所以戈欢受得是皮肉之苦,没有侵蚀到灵核,不论如何,都不会死的,只是会伤得很重很重。
可如果他昏倒了换别人来,可能只需要一鞭子,戈欢便会神消魄散,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
怀蕴脸色稍变:“戈欢他…他…”他内心纠结要不要说,该怎么说,晚星尊不是不要这个戈欢了吗,又问什么,这语气明显不对啊,太难了…
“你把本尊晕倒过后的事说一遍。”
“好…您晕倒过后,大家都很惊讶,场面一度陷入慌乱之中,特别是山海派的人吵着嚷着要出去,说一刻也不想在这鬼地方待下去了,紧接着就是崆峒派的掌门,他命令所有在场弟子纷纷拔出剑,威胁着再不放他们出去就直接开打了,然后掌门突然冲出来bào喝一声极刑未行完,谁也不许走!然后又说晚星尊因劳累过度法力透支需要休息,暂时由他执行。此时宋掌门又不开心了,…”
“简明扼要,不要废话。”
“嗯,掌门要继续行刑,结果众仙派掌门集体抵抗,说看不下去了,戈欢已经为自己的行为付出应有惩罚,够了够了,不用再打下去了,不用了,大不了不要仙草了,放他们走,让他们离开…”
极星子冷厉吼道:“你是不是听不懂本尊的话!?”
怀蕴被这一声凶得原地发懵,舌头打结:“戈…戈欢…被…被掌门打入万妖渊了!”
死一般的寂静,沉默。
怀蕴站着一动不动,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只觉当初为什么要接受照顾晚星尊这个任务,后悔后悔啊。
现在谁人敢惹冷面薄情晚星尊,连自己曾经的爱徒都能往死里打,毫不留情面地当众行刑,扒皮抽筋,似凌迟致死。
可谓一抽成名,晚星尊“美名”远溢,任谁听了都会不由自主的毛骨悚然,不寒而栗起来。
只求他现在别生气一掌将自己劈死在这儿。
“谁允许的?那是我徒弟!谁允许的!!”
怀蕴瞪大眼睛,小声说道:“不是您说过,生则逐出师门,死则祭天。”
极星子微微一愣,满脸惘然若失,苦涩道:“可我没说过打入万妖渊。”
那是什么地方,人人谈之色变的地狱深渊,普通的妖进去都会瞬间被凶残恶灵啃成渣,戈欢还能活吗。
他没想过将戈欢弄死,根本没想过,他再仇视,再恶心,两个人至此不再见面就好了,眼不见为净,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