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苏彦虽有不满也只好走了过来,闲适的神情在瞅见阮萱后背的瞬间裂了,眉头不堪重负地抽了抽。
只见阮萱半luǒ露的后背上是一条条向外抓绕的指甲痕迹,透露着主子的遭遇。
苏彦这把年纪,孩子都生了十几个,一瞧便知这些新旧不一的伤痕是怎么来的,一时间表情几番变换,十分jīng彩。
更令他无言的是,女人右侧肩上还有一个牙咬的齿痕,浸了极淡的一丝血色,一看就很新鲜。
谁咬的?不言而喻。
苏彦的脸色更为难看,不知该感慨苏渺果真继承了自己的血脉,同样热情大胆,还是该怪这女人把苏渺带坏了。
场面一度异常尴尬,殿内穿堂而过的一道道幽风扫在众人身上,诡异地寂静着。
而此刻被另一名仆从桎梏肩膀的阮萱回不来头,自然看不到两人的表情,只觉如芒刺背,下意识缩了缩脖颈。
虽说这个世界女子袒露后背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被人久久盯着,任谁都会不自在。
“庄主,你们能别盯着我瞧吗?怪渗人的……”要打便打,这话她没说。
一听见她的声音,苏彦先头那点五味杂陈的情绪尽数褪去,多了几分自家孙儿被欺负的猜想,愈发来气,拂袖喝道:“动手!”
这下阮萱求仁得仁,“咻啪”一声,皮鞭抽在背上火辣辣,疼得龇牙咧嘴,哑然张了张口,又将痛呼咽下。
一道道鞭痕仿佛挥就而成的红色墨汁添在肌肤上,血痕描绘着,逐渐将原先的旖旎痕迹抹去,受刑之人的脸色愈渐苍白,额头脖颈满是细密聚集的汗珠。
也就那么一块皮肤,怎禁得住抽打,终于新鞭抽在绽开的皮肉上,一声闷哼从阮萱口中泄出,不愿哀嚎,只得咬破了嘴唇。
不过区区二十鞭,自然死不了人,甚至挥鞭人若是讲究角度和技巧,连筋骨都不会伤到分毫。
而行刑这人定是这方面的能人,打得阮萱后背一片惨不忍睹,却硬是没抽到她的脊梁骨。
熬过了最初的几鞭,便疼得麻木了。
还剩六鞭,阮萱默默数着数,五……四……
倏然,一道熟悉无比的声音传来,中断了阮萱记数的节奏。
苏渺一头青丝随便束拢,衣裳也穿得简单,一看就是着急赶来。到了殿外,他执剑打开守殿的护卫,便急匆匆冲了进来,大声道:“住手!”
见苏渺提剑而来,苏彦瞥了眼殿外,冷哼了句:“没用的东西,连个人都拦不住。”
而苏渺乍然见到跪地受罚的那道身影时,眼圈立马红了,不管不顾上前推开执鞭的仆从,想也不想就跪在阮萱身旁,着急查看她的伤势。
皮开肉绽纵横jiāo错的伤口横在苏渺眼前,惨目又心伤,他一双手悬在空中不敢触及,无措地颤抖着。
看着这一幕,苏彦眉头蹙得更深,这就是他阻拦苏渺到这里的原因,不过小以惩戒而已,就心疼成这幅模样,委实看不下去。
“你……怎么样?”苏渺颤着指尖小心地剥开阮萱汗湿的乱发,语气是同样的小心翼翼,好似眼前的女子是个需要呵护的珍宝。
阮萱缓缓侧抬起头,缕缕润湿的黑发黏在苍白无色的脸颊边,她竭力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摇了摇头,冷汗随即滑落。
那扯动的嘴唇上沾了血色,更是触目惊心。
苏渺一见她这qiáng颜欢笑的模样,心疼瞬间盈满眼眸,几秒种后,他深吸一口气仰起头,用诘问的目光望着苏彦,“爷爷,你为何要这般对她!”
苏彦早有准备,打算搬出先前想好的说辞,可他话还没说,只见一行热泪已从苏渺脸上无声无响滚落。
在苏彦眼中,苏渺应该是坚qiáng的,甚至还有几分冷淡疏离的傲气。
两年多学武练剑的日子里,面对无数艰难曲折,他都一次次咬牙扛了过来,从未叫过一声苦,更没有流过一滴泪。
可现在,一滴滴泪珠簌簌落下,就跟开了闸一样。
苏彦何曾见过这样的情景,当即慌了神,忙解释道:“诶,爷爷就是给她个教训……渺儿乖不哭啊,她身上的伤看着严重,其实只是皮外伤,渺儿……”
走向苏渺,想将他拉起来,好好哄哄他,可刚触碰到苏渺的手臂,却被他避开了。
苏渺仰头,一把抹去脸上的眼泪,沉着脸说:“爷爷,我可以把人带走了吗?她是我的人,就算责罚也该由我说了算。”
苏彦还能说什么,苦笑了下,赶忙应道:“是是,以后都渺儿说了算。”
苏渺微不可查地颔首,不想多言,拾起落在地上皱巴巴的衣裳极为小心地披在阮萱背上,生怕再弄疼了她。
两人缓步离去,而望着两人背影的苏彦却生出一种“儿大不中留”的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