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是条件反she地想要去依靠他。彷佛心有灵犀,徐幻森撑开肩膀,接住他的倚靠。徐幻森的掌心摩挲在他侧脸,带着熟悉、迷惑人的温度。
“我现在又有新的愿望了。”齐情闷声闷气。
“是什么?”
“我希望我们可以一直这样下去,永远都不变。”
徐幻森很重地吸了一口气。屋里很静,只有他俩,任何动作和响动都会放大,变得无比清晰,以至于他们能够听见对方逐渐加快的心跳声。
徐幻森很轻地又笑起来,低低说:“如你所愿。”
136.
手术成功后的第二天,邢望海就醒过来了。
他卧在病chuáng里,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是叶岭。叶岭跑出去,惊喜地喊叶弥。
叶弥眼含泪光,立在邢望海chuáng头,问他疼吗,有哪里难受吗。
邢望海目光有些迟滞,酝酿了许久,才虚弱地开口,问:“齐情呢,他还好吗?”
叶弥一怔,不知该如何应答。叶岭在旁立刻应道,你专心养伤,他很好,比你好。
邢望海这才放心地闭上眼,再次睡着了。
第二次醒,是因为剧痛疼醒的。火烧火燎的疼,从背部传来,深入骨髓,彷佛吞了熔浆,在溶解肌肉和内脏。
他没法生生挺过去,只好按chuáng头的电铃。
护士赶过来,见他目光溃散,满头大汗,只知道不停重复:“给我打止痛针吧,快点。”
护士皱眉,“每天只能打一针,你今天已经打过了。”
“求求你。”邢望海像只被包裹好的茧,动弹不得,只能靠嘴巴求救,“再给我打一针吧,我太难受了......”
叶弥在隔壁,听见响动,立马进来,恰好看见他这副衰弱的乞求模样,顿时心如刀割。
“给他打吧,”叶弥带着哭腔,抓住护士,“让他好受点儿,请给他再打一针吗啡吧。”
护士面露难色。
“真的不行......他已经打得够多了,如果太依赖吗啡成瘾,以后戒断的话,就会很难。”
“我不在乎!”邢望海此时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妈妈——疼——让她帮帮我......”
封闭空间里充斥着令人无法忍耐的痛苦呻吟,还有一个母亲的绝望恳求。除了这些,病房里还有挥散不去的乙醚味,令人作呕的冰冷。凌晨三点的病房如同一所刑房,从里至外都受了重伤,无法复原。
这时,邢望海忽然停止了嚎啕,他徐徐举起没有上石膏的那只胳膊,在半空中招了招手。这个举动,让所有人为之一愣。
叶弥率先回神,知道邢望海有话要说。她靠近,轻声唤他,抓住他悬在空气里的手指,又热又湿,惨得瘆人。
“妈,我疼......再这样下去,还不如让我死吧。”邢望海微弱却清晰地说。
“怎么了?”护士看着邢望海面如死灰,有些焦急道。
叶弥难堪地朝她笑了一下,“他想死,他死了,那我也活不成了。”
137.
元旦之后,徐幻森去了趟公司。满心期待的汽车综艺彻底付诸东流,但唐一曲承诺弥补一半损失,所以他还不至于亏得一塌糊涂。忙到快凌晨,接到杨鸥电话。杨鸥告诉他,自己回了焱城,想约他一见。
徐幻森没有理由不见他。
“那你来我公司吧。”
杨鸥同意。
两人有一段时间没有碰头,再次相见,却不知道该用什么话开场。徐幻森有一瞬间觉得,好像过去了许多时光,他们才走到这里。
“我想请你帮我。”杨鸥坐在他对面,直接了当。
徐幻森没有说话,他看着杨鸥,表情那样执着,一束灯光斜打在他的头顶,簇着他漂亮却疲惫的轮廓。
徐幻森站起来,面向落地窗,眺望远处,街上车流稀少,只有静谧的城市灯火。“你知道吗?你又在赌博。”隔了好久,他才开腔。
杨鸥的声音平直且无所畏惧,“在来这边的路上,我看见了一所寺庙,以前从来没注意过,原来闹市里还藏着这么一处地方......”
徐幻森知道他说的是哪里,每年有不少善男信女会在迎财神那天去祭拜。在江的另一边,需要跨桥,才能抵达。杨鸥不信这些,自然没有关注。
“我突然很想进去,里面有很多很多的菩萨,奇形怪状,那里的和尚告诉我,这些都是罗汉,可以数罗汉卜测未来凶吉与命运。你知道,我本来不信这些的,在那一刻,突然又有点想相信.......我竟然真得开始数起来了,数到半截,我猛地清醒,我问自己,杨鸥,你在gān什么......我是慌了,才开始找这种寄托,想靠着所谓命运来说服自己,到底是放弃还是坚持。其实,这不就是一种自欺欺人的行为吗?你有仔细看过那些罗汉吗,几乎每一尊都面目狰狞,看着人间。他们被人们供奉,正是因为他们是人类最渴望或者最恐惧的存在。那人类恐惧什么,恐惧的是糟糕的后果,因为活着而不可避免遭受的痛苦......那渴望的又是什么呢,渴望的是不切现实,是如果活着,可以活在梦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