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虑,医生说这些可能都是焦虑引起的。”李哥试图同杨鸥解释,“医生还说了,如果实在不放心,我们可以转到省城的大医院,照个CT看看。”
“那就去啊,不,不去省城,直接回焱城,去焱城首医,让专家会诊,好好瞧瞧。”杨鸥语气虽急,却是实实在在的关心。
李哥挠了挠头,有些为难道:“杨老师,是这样的,邢老师的舅舅明早就会到,到时候看他怎么决定吧。毕竟这个情况,你跟我都做不了主,是吧。”
杨鸥终于冷静下来,深吸了一口气,一脸歉意道:“你说得对,是我急了,邢望海现在这样,的确得让他的家人来照顾。”
离开之前,杨鸥想再看邢望海一眼。李哥十分知趣地留杨鸥一人在病房里。
杨鸥走到病chuáng的一侧,稍稍撩开被单,轻轻握住邢望海的手,用拇指摩挲起邢望海露出的手腕,感受着那里的温度。
邢望海的脉搏很稳定,柔软的皮肤在杨鸥宽大的掌心里微微紧绷,他这么安静,又这么生机勃勃,像一头沉睡的小shòu。杨鸥不敢想象,这样美好的一个人,如果真发生了什么意外,那会是怎样的人间惨剧。
杨鸥温柔地替邢望海盖好被子,然后低下身,让自己的呼吸埋在沉睡的男孩颈侧,充满着无限柔情。
“晚安,弟弟。”杨鸥分外留恋地说。
邢望海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攀岩的人是他自己,他的背包里待着一只猫咪。他想攀到岩缝那边休息,猫咪耐不住性子,不等他爬稳,就自顾自地爬出背包。当猫咪向外爬时,他就感觉到重量从背包一边移到另一边。他焦急地叫它停下,可猫咪置若罔闻。接下来,他感觉到毛茸茸的爪子踩在他的肩膀上,然后踩在头顶。猫咪越过他,粉色的脚垫被棕色的毛裹住,像灵巧的云朵,接着他看见,小猫重心不稳,喵呜了一声从他身边滑下去,他一动不敢动。他惊恐地朝下望,心也跟着猫咪下坠,寒冷的风在耳边刮过,他听不见一点儿回声。
然后,突然间,他浑身大汗地醒来。
邢望海直直地坐在chuáng上,抓着衣领,一时想不起自己到底在哪里。他不太明白这个梦的意义,但他意识到,他一定不能让背包中的那只猫咪跑出来,那会要了他的命。
“你醒了?”叶岭正在艰难地削一个苹果,他放下水果刀,直愣愣地看着邢望海。
“我......我在......”这个问题还没问出口,邢望海已经意识到自己在医院了。
头顶的天花板是白的,墙也是白的,就连chuáng也是白的。一切都是光秃秃的白,看起来叫人沮丧。
“我睡了多久?”邢望海问。
叶岭看了一眼手表,“我是昨天早上六点左右到的,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一刻,差不多睡了一天半吧。”
邢望海没太惊讶,他的手指紧紧抓着chuáng单,过了很久,才问:“剧组那边,还好吗?”
叶岭嗤笑了一声,没回答他。
叶岭坐在走廊冰凉的长椅上给叶弥打越洋电话。他的表情看起来不大耐烦。
他跟叶弥大致说了下情况,然后提出带邢望海回焱城的想法。这里是县城的小医院,连绿化都没来得及完善,大门两侧种着稀稀拉拉、灰蒙蒙的树,无需指望环境有多么幽雅。他舍不得让邢望海在这里修养。
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原因,更重要的是—芸县,就不是邢望海该来的地儿。他千算万算,都没想到,因为原来的省会成为了直辖市,曾经的小镇被升级成了县,并在十五年前更过名。
叶弥静静听他讲完,然后告诉他,不用这么紧张,邢望海已经成年,接下来的一切,都让他自己做决定。既来之则安之。
叶岭紧紧握着发烫的手机,音量稍稍提高了些,“姐,小海今年已经二十二了,你难道忘了吗?邢蕴那次最严重的发病就是在......”
叶弥打断了叶岭,她不需要有人来提醒她,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病的可怖之处。
“努力了这二十几年,我们不是已经找到处方了吗?”叶弥淡定地说,“小海很健康的,不,他会比健康的孩子还要健康。”
叶岭挂了电话,空着的那只手紧攥在胸前,原本一丝不乱的额发垂在了眉间,活活像只吃了瘪的斗jī。他拉开病房门,准备走进去。他忽然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安静的走廊里空无一人。
待到病房门完全关闭,杨鸥从走廊yīn暗的拐角处走了出来。他拎着一个果篮,深深凝视着邢望海病房的方向。
杨鸥想,他应该假装吗?假装没有听见叶岭那通电话。
他就这么胡思乱想着,走到了病房门口。抬起手,准备敲门。可突然之间,房门哗啦一下就被拉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