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鸥不响,他自知有愧,因为一门心思扑在要见邢望海这件事上,以至于忽略了重点——好好演戏,成为真正的汪生芜。
易一群走后,杨鸥颓丧地倒在椅子里,开始回想这几天的自己,的确太掉以轻心。明明一句话的台词也卡了几遍,甚至还抢拍,有些时候,连走位都不记得,需要对手演员提醒。他已经不小心弄丢了邢望海,断不能再大意丢了汪生芜。
没料想到自己竟然如此不堪一击,邢望海突地销声匿迹,简直像从他身体里抽走了一根主心骨。
徐幻森对他说,他和邢望海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之前觉得他夸大其词,到这一刻,总算明白过来,如果邢望海背后的势力有所作为,他真得束手无策。作为恋人,他竟然连见一面的资格都不具有,多么讽刺却现实。
苏敏敏走进来时看见杨鸥浑身上下都是低气压,她愣了一下,面露犹疑,但她掌中的手机震得厉害,根本不消停,彷佛杨鸥不接到就誓不罢休。
“老板,”苏敏敏小心翼翼凑过去,“你的电话,徐总打过来的。”
杨鸥有气无力地抬眼,拿过手机,按下接听键。
“老杨,邢望海转院了,具体原因不得知,但据我所获得的情报......”
杨鸥心跳加速,等待徐幻森接下来的话。
“......他好像有点儿不一样了。”
“什么不一样,你把话说清楚点儿。”
徐幻森掩饰性地咳嗽一声,“你知道邢望海以前犯过病吗?就是那种像癫痫一样,忽然昏倒,不省人事,他这次出事,好像还引发了以前的疾病。我找人黑进系统,搜到了他国内住院记录还有病历,从十七岁到现在......我还让懂医学的朋友看了一下他的病历,问题很严重啊......”
杨鸥沉默了一会儿,低声回:“我知道。”
“你知道?”徐幻森不由惊到,“那你还......”
“他是个病人,我就不能爱他了吗?”
徐幻森知道他在压抑冲天怒气,gān巴巴笑了两声,“你别生气,我只不过觉得奇怪,明明之前见他,还是那么好的一个完人,没想到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杨鸥声线收紧,变得冰冷,“森子,你到底是来劝我还是来帮我?”
徐幻森叹了口气,“我不是不想帮你,但我这边也很为难。”
“怎么说?”
“你知道邢望海和齐情以前很要好吧。”
“嗯。”
“他们最近出了点儿问题,我如果太过分打探邢望海的消息,怕引起他注意和不满。”徐幻森顿了一下,“我还是会帮你的,你得耐心点儿。我争取让你们可以见上一面,开诚布公,当面把话都说清楚。”
杨鸥“嗯”了一声,然后轻声道谢。
这时,场务过来叫人,杨鸥只得匆匆挂了电话,走出房车。
上一秒还是不错的天气,下一秒忽然飘起了毛毛细雨,雨势逐渐滂沱。西北的雨,就是这么奇怪,一下起来就没完没了,让人的心情也跟着yīn了。
杨鸥想也没想地走进雨里。
苏敏敏撑伞够着身子跟在杨鸥身后,想替他挡下一部分雨。
杨鸥停住脚步,看着她沾湿的肩膀,说:“你给自己打吧,我没关系。”
苏敏敏呆愣住,脑海里又飞起了无数念头,每一个都不自觉跟邢望海有关。她忽然有些心疼杨鸥。
“老板,你感冒就不好了。”
“也是。”
“敏敏,”杨鸥突然问:“我是不是很情绪化?”
“没有没有。”苏敏敏连忙否认。
杨鸥惨淡笑了一下,不再作声。
雨声更大了,天就像开了个口子,哗啦哗啦,淹没世界。
苏敏敏看着杨鸥站在雨里,好像三魂六魄都被抽走了。
“老板,”苏敏敏眼里竟起了些泪意,不知为何,看着杨鸥这般沮丧和自nüè,她实在于心不忍,“你要不要去休息一下,我跟易导说说看,能不能把你戏份调一调,今天我们就不拍了,好吗?”
“不行,”杨鸥坚定地摇摇头,“那么多人都等着我呢,我得拍。”
“可你这样......”
杨鸥的眼神bī退了苏敏敏的劝告,她只得将话全咽回肚子里,小跑跟着杨鸥转到片场。
场记打板开拍的时候,杨鸥的状态其实是有些懵的。他的思绪还在徐幻森的话里,感觉甚至还停留在雨中。但当大灯照到他的眼睛,轨道上的摄影机开始响动时,他蓦地回魂。现实已经不可逆,痛苦也无可避免。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去接受它,去承担它。他不应该再做逃兵,不应该再次自投罗网,当了懦弱的傀儡。他现在的任务,就是割开这些陷阱和阻碍,重新挣出一个崭新的自己。